是不想這樣死。”
“是。”手下的回答只是在自我掙扎,像是回聲。
37
軍統的據點門外停著一個小小的車隊,湖藍的車正在準備出發,整個車隊看起來形同某個富家公子的出行。
湖藍已經醒了,還沒有全副披掛,他筆挺地坐著,精神抖擻但是內在卻充滿揮之不去的沮喪。他下意識地摸著自己的斷腿,眼裡滿是血絲,昨晚他沒有睡好,正像卅四說的,他是靠一種莫名其妙的憤怒撐到現在的。
純銀進來。
湖藍問:“準備好了?”
“好了。”純銀回答,隨即一紙電文遞了上來,“先生回電。”
湖藍有點茫然:“回電,回什麼電?”
“昨晚給先生髮送的電文:目標聲稱,他沒有敵意。”
“哦。唸吧。”
“愚蠢。共黨的存在就是敵意。”
湖藍詫異地看了看純銀:“什麼意思?”
“就是先生說你愚蠢,共黨只要還活著就是對我們的威脅,不管他有沒有敵意。就這樣。”
“你把我的話發成什麼意思了?我說了共黨沒有敵意嗎?我是說目標聲稱!我會天真到相信共黨的友善?”
“就是照你的原話發的。如果你說的是‘目標聲稱,他沒有敵意。可笑。’我們就會加上‘可笑’兩字,可你沒說。”純銀看看湖藍的表情,儘量讓自己不要官樣的生硬,“先生也許是想說,共黨連聲稱沒有敵意的權利都沒有,他們從生下來就是我們的敵人。先生一向的態度你是知道的,如果他能看出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以後會成共黨,他會搶在他滿月前殺了他,先生說這就是他對共黨的態度……回電嗎?”
湖藍又愣了一會兒,落寞和疲倦在他臉上已經快要無法掩飾了:“不回。敵人找上門來,說他是朋友,你們就說,讓我們來假裝他是朋友,可得隨時隨地牢記,他是一生一世的死敵,我討厭這種遊戲,我在西北待太久了,這裡的天陰得讓我頭痛。”
“這是回電嗎?”
“說了不回!”停了一下,湖藍改口,“給先生回電,我會和死敵同進同出,同食同寢,除了不同浴,甚至同上茅坑。我會當他……不,我知道他是要把我們抽筋扒皮的死敵。”
“茅坑二字是否商榷一下?先生討厭粗口。”
“吃喝拉撒不是粗口。”湖藍開始有些惱火,“叫人來幫我穿衣。”
純銀看了一眼湖藍還沒披掛上的那些殺人傢什,那些東西實在太細緻了,以致要把它全副披掛了就像中世紀騎士穿戴鎧甲一樣麻煩。
裝車完畢的軍統正在等待,他們是殺手也是用人。
卅四滿面春風地嚼著湯包出來,手上還抓著幾個:“要嗎?沒吃吧?還燙呢!”被他問到的軍統表情全無地搖頭。卅四咬他的包子,滿足得沒心沒肺。
門裡卷出了一團殺氣,讓這慵懶的陰晨一下成了寒冬,湖藍是那團殺氣中的第一個。
卅四迎向湖藍,一臉神清氣爽的笑容。
湖藍搶先指住了他:“別開口,上車,我現在不想多話。”
卅四笑著攤攤手,他倒真沒開口,上車。
湖藍坐在車後座、卅四的旁邊,他將頭轉開看了看前方,他儘可能不去看身邊的卅四。
車隊駛出陳亭,公路兩邊一片荒涼。
湖藍冰冷地看著外邊,偶爾會掃一眼旁邊的卅四。卅四安靜得出奇。“怎麼不說話了?”卅四的沉默對湖藍來說成了奇怪的事情。
“你的下床氣發完了?”他笑嘻嘻地轉過頭來,那一臉詭笑立刻讓湖藍後悔惹他說話。
“你還是閉嘴吧。”
“孩子呵,天下的嘴不會因為你說了這兩字就閉上,如其任性不如學會理解。”
湖藍悻悻地:“天下人的嘴又幹你什麼屁事了,共黨就愛扯虎皮做大旗。”
“是啊,天下人的嘴又幹你什麼屁事呢?何必拋頭顱灑熱血地耗這一生,幫著劫謀做讓天下人閉嘴的無盡事業。”
湖藍用手杖在椅背上重重敲了一下,驚得前座的司機一震,車頭一歪,車輪在路面上磨出尖厲的聲音。
卅四笑著做出停戰的姿勢:“好吧,我們現在可在一條船上……哦,一輛車上。湖藍同志,這就快到鬼子關卡了,跟三不管不一樣,這可是日偽軍把關。咱們怎麼過呢?”
“誰和你是同志呢?”
“反正我的命已經交給你了,把我送到我該去的地方,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