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殿下……”
“今日之事,你若是敢說出去,”祝雲瑄緊咬著牙根,一字一頓道,“我最恨的就是背主的下人,你最好給我記清楚了。”
“奴婢不敢……咳,奴婢真的……不敢……咳……”
當年祝雲瑄一母同胞的親兄長、廢太子祝雲璟因被貼身內官出賣而身陷囹圄被賜死,啟祥殿誰人不知祝雲瑄最忌諱的便是這個。
半晌之後,祝雲瑄閉了閉眼睛,終是鬆開了手。
高安抹掉眼淚,爬起身將祝雲瑄扶進內殿安置,又去外頭叫人打了熱水來,沒有假手他人,他自個將水提進內殿,倒進浴桶裡,伺候祝雲瑄沐浴。
看著祝雲瑄身上斑駁的痕跡,高安再次低聲嗚咽了起來:“殿下,您是嫡皇子,何必如此……”
祝雲瑄靠在浴桶裡,閉起眼睛,眉宇卻不得舒展。
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從一開始他便知道,與梁禎交易等同與虎謀皮,可他沒有別的選擇,他已經走上了這條路,便只能一直走下去,再回不了頭。
人之將死
甘霖宮,皇帝寢殿。
進門之前梁禎解下了身上的大氅扔給身後的隨從,大太監馮生恭敬立在一旁,小聲與他道:“陛下今日又不大好了,方才還暈了一回,宸貴妃娘娘與九殿下也在。”
梁禎淡淡點了點頭,進了裡頭去。
一屋子的太醫,正聚在一塊小聲商議著治療之法,各個愁眉不展,病榻之上的昭陽帝雙眼緊閉著,滿面病容,兩頰深凹下去,明明才四十出頭的年紀,卻已是鐘鳴漏盡,行將就木。
宸貴妃倚在榻邊,端著藥碗,小心翼翼地將藥喂到昭陽帝嘴邊,手裡捏著帕子不斷地擦拭著皇帝的嘴角,她雖眼眶泛紅疲憊不堪,但生得美貌無雙又才雙十年華,比之老態龍鍾病入膏肓的皇帝,卻不知好了多少。一旁才三歲多點的九皇子祝雲瓊乖乖跪坐在地上,懵懵懂懂地望著他的父皇和母妃,不敢多發一言。
梁禎緩步行至榻邊,宸貴妃坐直了身,與他點了點頭:“昭王。”
梁禎望向病榻之上的昭陽帝,神色並未有半分動容,倒是一直昏昏沉沉的皇帝聽到宸貴妃喊他,手指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啞聲念道:“禎兒……咳……是禎兒來了嗎……咳……咳……”
宸貴妃起身,讓位給了梁禎,梁禎在榻邊坐下,輕拍了拍昭陽帝的手背:“陛下,臣在此。”
昭陽帝艱難轉過頭來,渾濁的雙眼望向梁禎,眼中終於有了一絲光彩:“你叫他們都……咳……都下去,朕有話……與你說。”
太醫們去了偏殿候著,馮生領著滿殿的宮人魚貫退了下去,宸貴妃牽著祝雲瓊是最後一個走的,離開之前她神色複雜地看了梁禎一眼,梁禎只做不知,並未搭理她。
寢殿之中已沒了旁的人,昭陽帝示意梁禎將自己扶起來,他靠坐在床頭,定定望著面前朗眉星目、俊秀挺拔的梁禎,逐漸紅了雙目:“朕自知時日無多了,禎兒,你能否,喊朕一句……父皇?”
梁禎淡道:“陛下糊塗了,臣是安樂侯之子,怎可喊陛下父皇。”
“你明知道……咳……明知道你是朕的兒子,是朕生了你啊!”
梁禎道:“陛下的話臣不明白,臣父母俱在,又怎會是陛下所生?”
昭陽帝痛苦地閉了閉眼睛:“你出生之後朕只見了你一面,你爹便把你給抱走了,這麼多年來朕一直以為你早就沒了,不曾想你終究還是回到了朕身邊來,朕封你為王,將帝號給你做封號,你又怎會不明白……朕知道你不肯認朕,是朕對不住你和你爹,朕可以把最好的都補償給你,朕身下的這個位置本也是要給你的,你若是想要,朕現在便能給你恢復身份改遺詔。”
“臣惶恐,”梁禎神色冷淡,至高無上的權力拱手送至他面前,他卻不為所動,“陛下還是莫要折煞了臣,讓臣成為那眾矢之的的好。”
“你就當真……一點都不想要嗎?”
梁禎淡笑道:“陛下多慮了,臣要不起。”
長久的沉默後,昭陽帝深深一嘆:“罷了,朕不逼你。”
他從床頭的暗格裡抽出了一道早就擬好的聖旨,遞給梁禎:“這道密旨,你收著吧,遺詔朕已經給了幾位閣老,傳位給你九弟,他是你名義上的堂妹所出,本就是朕為你準備著的,你既不要皇位,那便做攝政王,有朝一日你若是後悔了,便拿出這道密旨來,將皇位拿回去。”
梁禎順手將聖旨展開,這道密旨上不但恢復了他帝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