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是公元1903年2月20日。
“皇后”號一聲長鳴,緩緩地離開了橫濱海港,李惠仙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水天相接處,模糊不清,迷霧遮掩了一切,不知梁啟超的心是否也蒙上了一層薄紗……隨同梁啟超前往美洲的還有僑商黃慧之、鮑熾二人。
“皇后”號行駛在浩瀚無垠的太平洋上,空蕩讓人分外渺小,孤獨、寂寞襲上心頭。無盡的愁緒成為梁啟超大洋旅行的最好伴侶。“十年十處度初度,頗感勞生未有涯。歲月苦隨公碌碌,人天容得某棲棲。”在海上度過的31歲生日並沒有讓他平添幾分浪漫與飄逸,憂愁令他神傷,大洋的博大更增加了幾分孤寂,落日的光輝浸紅了遼闊的海面,絢麗多姿,晚霞更加反襯出梁啟超的那顆“無蹤”的心,淡淡憂鬱從眼神中閃過,唯有魂牽夢縈的祖國才能給他些許安慰。
3月4日凌晨,“皇后”號駛入加拿大灣高華(今溫哥華)海口,兩岸青山縱立,渲染出一幅灰綠色的山水畫,水霧瀰漫在水面山間,松林挺拔,倒映在水裡,水中也泛起波波綠紋。客輪穿梭而過,青山向後走去。恍惚間,梁啟超猶如置身於三峽美景之中。
午後一時,“皇后”號抵達碼頭,梁啟超整理一下心情,信步走向迎接他的人群。碼頭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域多利位於灣高華附近,14年前康有為創立中國維新會(即保皇會)於此,這一帶成為美洲保皇會活動最為頻繁的地區。
梁啟超在此居留兩個月,參加了灣高華保皇總會的選舉會和興築總會所的樹基典禮,作為康有為的“代言人”,梁啟超整日演說,籌集款項,擴大保皇會影響力。梁啟超深入下層民眾,發現了加拿大僑民愛國心很重,可是由於不平等政策的影響,他們都生活“困苦不可言狀”。
可就是在這時,港、澳、橫濱方面卻因為意見的隔閡、事業上的誤會引起了很大的齷齪,梁啟超不斷作書於各方,調和矛盾,但是由於仍然沒有放棄“革命共和”思想,和康有為的誤會也在不斷加深,並沒有融合的跡象。
3月,榮祿卒。梁啟超作《嗚呼榮祿》一文,載《新民叢報》第二十九號中,抨擊榮祿數年來專權跋扈,無一建樹,希望能夠喚起國民之振作自強,以應當前之變局。
4月29日,梁啟超、黃慧之、鮑熾等人乘坐火車經渥太華前往紐約。5月12日,梁啟超一出車站,便被迎接的華人重重包圍,華人多停工停市來一睹“天之驕子”梁啟超的風采。梁啟超置身於這個世界第二大都市,目不暇接,大開眼界。繁華錦簇的城市美景中夾雜著一點點“汙垢”,窮人們衣不蔽體,飢寒交迫,這樣的現象讓梁啟超讚歎資本主義的同時,也為其貧富差距懸殊的景象黯然神傷。
幾天後,美國社會黨紐約《社會主義叢報》總撰述哈利遜氏來訪,梁啟超認真聽取了他的建議。在稱讚社會主義之完美的同時,梁啟超清醒的看到“在社會進步仍有等級”時,“極端社會主義並不能適應現在中國社會,英美亦不可行”。而社會主義可以作為調整貧富差距的工具應用於中國社會。
5月下旬,梁啟超來到了美國民主共和的發源地波士頓,引起了當地社會的震動,受到了社會上各界名流、華僑、報界的熱烈歡迎。《波士頓先驅報》、《波士頓晚報》這樣報道了梁啟超的到訪:
大共和國的夢想,使全部唐人街顫抖,梁啟超藉助於描繪新中國喚起潛在的愛國激情。
在波士頓,梁啟超仔細考察了民主共和政體的發生、形成、發展,開始對其是否符合中國國情產生了懷疑。美國民眾的自治習慣和自治能力讓美國很自然的組成了共和政體。看到自治能力高出中國國民的華人為選舉糾紛鬥毆,乃至血水橫流,讓梁啟超不禁膽顫心驚,寒心不已。在紐約拜訪容閎(原自立會會長、勤王運動領導人)後,梁啟超來到美國的政治中心——華盛頓。6月11日、12日,梁啟超分別拜訪了美外交部長海約翰和總統羅斯福,他們大談“中國可以扶植之論”,“門羅主義,所向無敵”,讓梁啟超“深為我國悲慚,唯唯而已”。美國政治人物的野心讓梁啟超暗自心寒,他認為:“世界大勢日集於太平洋,世界大勢日集於中國。如此,可以利用太平洋以左右世界者,應該是中國。” 怎麼會“太平洋當屬美國獨一無二之勢力範圍”呢?
梁啟超每日遊蕩在華盛頓的街頭,參觀兵房、庫房、博物館、植物園,認真考察美國社會各個階層的真實狀況,掌握了研究共和政體的第一手材料。他讚揚美國社會的社會基礎設施以及風俗等方面的優越之處,也看到了美國社會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