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雨一直淅淅瀝瀝的下著,未見停歇。
在離大將軍府中一個偏僻的小院子裡,昏暗的燭火在一間悽清的房間中忽明忽暗的輕輕搖曳。
因為年公主病重,又一直不停咳嗽,離家其他夫人就做主讓人將年公主母子安排得遠遠的,聲稱是怕這年公主在外面感染了瘟疫什麼的,免得傳染給了離家那些金貴的主。
對於離家的所作所為,年雲夢早已心冷。他靜靜的陪在母親身邊,伴她度過最後的日子。
此刻,在這幽冷潮溼的房間裡,年雲夢跪伏在床邊,無聲的流著淚。他那隻瘦削慘白的手,一下又一下的為年公主擦拭著嘴角溢位的鮮血。
可是年公主依然在連續不斷的咳嗽,她仿似被割開了一條血管,每咳一下,口中的鮮血便順勢汩汩流出。
看著母親如此,已長大成人的年雲夢對無能為力的自己深惡痛絕。
年公主見兒子如此,她極力隱忍,終於咳嗽稍止。
她勉力伸出一手來,緩緩撫摸著雲夢的臉,輕輕道:“傻小子,孃親想要去另一個世界找你爹爹了,以後這世上就只你一個了。不過,你放心好了,離開之前,孃親要為我的乖兒子辦最後一件事,你一定會喜歡的。”
頓了頓,她終是不捨的流淚道:“孩子,你一定要幸福哦,像爹爹和孃親一樣的幸福。”
說完,她從懷中摸出一封信交給雲夢。
雲夢一看,上面寫著“離將軍親啟”五個字。字型雋秀有力,是母親一貫的風格。
這信只怕老早就已經寫好了,信封都已有些陳舊褶皺。
年雲夢心中一痛,他知道自己母親在信中會說些什麼。此時此刻,他什麼都不想再說了。他不忍讓母親難堪,也不想再去爭取些什麼,就讓母親什麼都不知道,以為他會幸福就好了。
話說得有點多,年公主覺得有些累,她想要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
忽然,一個年輕稚氣的聲音似在她耳邊響起,那聲音不斷的追著她喚:“表姐,表姐”。
然後,又有人用好聽的聲音深情地喚她:“卷卷,卷卷”。
年公主急忙睜開眼來,竟然看到她那好看的夫君正笑得十分羞澀的看著她。
年公主激動不已,支起上半身哭道:“舒舒,你去哪裡了?我找得你好苦!”
她的夫君又是羞澀一笑,深情的看著她道:“表姐,你不是說要帶我去看風花雪月,雲捲雲舒嗎?”
年公主向舒舒伸出手去,也笑了:“對對,我們這就出發。年國從此以後再沒有年公主,再沒有年將軍,以後我就叫雲卷,你就叫雲舒。我們一起走遍山山水水,覽盡雲捲雲舒。”
這又是一年的二月十六,年公主終是在兒子年雲夢的懷中永遠的睡著了。她離開的時候,笑得很幸福,很甜蜜。因為,歷經千般波折,她終於在彌留之際找到了她的舒舒了。
整夜尋歡作樂的離大將軍終於宿醉醒來。
她開啟窗子,初春的綿綿細雨下了一宿,此刻已經停了。撲面而來一股寒冷的空氣打在她的臉上,讓她忍不住一哆嗦。
清醒後的離少麟想起昨夜年家小子的請求,終是有些悔意的,她招來下人找出年家要的那根千年人參,然後便帶著人參往年家藉助的小院走去。
路上,離少麟遇上了管家黎叔。
黎叔看著她直嘆氣,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告訴她:年公主昨晚已經去了。
離少麟心中一驚,問道:“她不過是宿疾,這麼多年都挺過來了,為何只一晚就……”
黎叔有些生氣的回道:“年公主這箭傷是傷在心肺,每到陰雨天就心痛不已。加上這些年為了尋找年將軍,致她傷心傷情,身體早已大不如前。昨夜又下了整一宿的凍雨,寒氣入體,就……就這麼去了。”
“哎---,她本就是需要吊著命的人啊!”
黎叔越說越是氣憤傷心,驀的一抬頭,卻見離少麟臉色有些蒼白,他便心想:她也不是故意的,喝醉了的人還知道什麼?!
他只得遺憾的嘆了口氣,哀慼的說道:“哎---,好人總是命不長啊。聽說這傷還是當年為救一個無名小卒而落下的。”
說完,黎叔向離少麟告了聲假,就匆匆出府去為年公主的喪事操辦去了。
離少麟卻在聽了黎叔的話後,僵在當場,整個人無法動彈!
她不信!不信!
心慌意亂的打發了隨從,離少麟快步往年家小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