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精妙,竟也抵不過她早一日的歸家之心。
姚家的因見黛玉鬱鬱寡歡的樣子,知道她是為了林如海之事,遂笑道:“姑娘與林老爺真真是父女情深,眼看著就要見著面兒了,只這會子功夫便等不及了?”黛玉說道:“往日裡不得回去便也罷了。如今既是登了船的,不知怎的,心裡就急得恨不能立刻見上一面兒呢。”這姚家的聽了,也不言語,站在樓船的甲板上,伸出手將黛玉攙扶了上來,向著早已走到女牆大門處的沈同家的笑說道:“這便到了。”
只見沈同家的含笑點了點頭,轉身向著內閣裡頭,高聲說道:“啟稟王爺、林老爺,林姑娘已到了。”一句話剛說完,便聽黛玉、雪雁、紫鵑三人,均發出了一聲驚咦。黛玉先還只當是這沈同家的說錯了嘴,然又見她語笑晏晏的樣子,頓時心中一陣激盪,也不用人攙扶了,跌跌撞撞地搶入女牆後頭,只見底層的花廳之內,一個青年公子與一箇中年書生相對而坐、手執蓋碗,正淺淺微笑著望向廳外。這青年公子自然便是北靜郡王水溶,而他對面坐著的這個中年書生,卻恰是黛玉的父親,今江蘇省巡鹽御史、前科探花、現已官升從二品的林府老爺,林如海。
黛玉與隨後趕來的雪雁、紫鵑三個,一眼不眨地看著林如海,只怕是自己眼錯了。沈同家的在一旁笑道:“也是林老爺吩咐了的,說要瞞著姑娘,好給姑娘一個驚喜。如今看來,果真是驚喜了。”說著,看向雪雁與紫鵑兩個,連身道:“還愣著呢!快扶姑娘入內罷。”雪雁與紫鵑忙回過了神,一左一右攙著黛玉踏進了花廳。
此時夕陽漸沉,暮色輕起。花廳裡已亮起了精巧的二十四盞水晶宮燈,將一個寬敞的花廳照耀得亮如白晝。黛玉含淚撲倒在林如海的懷中,抬起頭嗔怪道:“父親明知我心中著急又五內俱焚的,卻只顧瞞我,倒忍心叫我好一陣煩惱。”嘴上雖在埋怨著林如海,然眉梢眼角卻均是笑意,想見實是歡心得很。林如海摟著黛玉,撫摸著她的臉蛋兒,細細端詳了幾眼,嘆道:“三載未見,我的玉兒長大了。”說著,一陣霧氣已溼潤了眼眶。
黛玉抱著林如海,關切地問道:“父親身子好些了不曾?雖知父親在書信中寫的那些,不過是個幌子,然我卻一直擔著心,只怕父親果然便……”說到這裡,驀地想起身邊還有個紫鵑在場,遂住了口,不便再說下去了,但淚花兒卻汨汨湧了出來。林如海拍著黛玉的背脊,淡淡看了一眼紫鵑,呵呵笑道:“說來也是奇怪,自蒙王爺垂青,邀我登船從揚州起航而來,我竟自覺身子比之先前,已大好了許多。想必是王爺勸慰有嘉,又平日裡常與我品茗論道的,竟把我的一腔病氣給消融了也未可知。”
北靜王水溶聽了林如海之言,淺淺一笑,緩緩說道:“林老爺如今在宮中得蒙聖寵、加官進爵、人所敬仰,自是寬心舒神、無病無痛了。又豈是我的勸慰論道之功?”林如海立刻對著艙外,拱手肅容道:“龍寵眷顧,實是愧不敢當。林某日後更是自當不遺餘力,效力於殿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水溶笑了笑,也不多語,只是揮了揮手,退下了沈同家的、萬才家的等幾個媳婦子,又對著黛玉身後的喜蓮、喜棠與紫鵑三人說道:“你們三個且去‘碧雲’裡,把林姑娘的行李床鋪等物收拾起來。這裡暫且不用你們伺候著,先退下罷。”喜蓮、喜棠與紫鵑三人,忙福身領命而去。水溶則另喚了身邊的四個大丫頭出來端茶送水。
原來這樓船均有名字,黛玉來到的這艘,是水溶安排給林如海與他自己所乘的,名叫“鷓鴣”;而右首邊另有一艘,則是安排給黛玉及一眾丫頭媳婦子乘坐的,名換“碧雲”。人雖不多,卻各分兩船,也是因著男女有別且唯恐被人詬病,故而分開而行。只是雖分兩船,卻中間可搭一塊甲板走動,以便有不時之需。如此周到,足見水溶心思之縝密與細緻。
這邊水溶又親自為黛玉沏了一杯熱茶,微笑著說道:“常聽林老爺說起,林姑娘於茶道一事頗有心得,小王不才,便想請教姑娘一二。”林如海笑道:“玉兒竟是無禮了,還不曾向王爺請過安呢。”黛玉忙站起身,對著水溶搖搖拜了下去,口內輕聲道:“給王爺請安。”水溶抬手虛託了一下,雅然一笑,說道:“思父之情,小王感同身受。林姑娘便請入座,不必拘禮。”黛玉遂告了罪,坐在了林如海的身旁。
水溶因又看向雪雁,不禁微笑著問道:“這位姑娘,想必就是日間,從馬車裡滾落的雪雁了?”雪雁忙福身說道:“請王爺安。因日裡頭不慎衝撞且驚嚇到了王爺,故而還請王爺恕罪。”水溶淡淡地笑問:“馬有失蹄、車有滑輪,你何罪之有?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