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佟仁對部下的不滿視而不見,這不是他裝的,而是他真的沒想那麼多。陳克和他談過關於大規模普及廉價耐用的金屬農具的問題,秦佟仁完全支援陳克的意見。所以秦佟仁的思路就在如何選擇新式農具製作方法上,對於是否給誰留了面子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根本就不在秦佟仁的思維裡頭存在。在秦佟仁看來,陳克提供了一個思路,大家嘗試了這個思路,然後感覺這個思路不是很好需要修改。於是他向陳克反饋了這種意見,得到了陳克這個還算是懂行的傢伙的同意。在這個過程裡頭沒有誰好誰壞的問題。沒有誰有面子沒面子的問題,只是一次正常的技術交流而已。如果秦佟仁有讀心術的能力,聽到了部下的心聲,他只會感到無聊和厭惡。
確定了方向之後,技術部門立刻就開始幹。融生鐵的坩堝開始加熱,幾種農具的熟鐵承力部分開始打製。第二天陳克來到這裡之後,十幾件新式農具已經造了出來。和夾心鋼相比,這種農具就顯得笨重了不少,而且表面也沒有那麼光滑。對秦佟仁不滿的那幾個技術人員歡喜的看到,陳克皺了皺眉頭。但是陳克什麼都沒說,他在屋外靠月光和火把的照耀下開始試用。比起木頭農具來說,這些農具可以說是相當的不錯。
火把的照耀還是不夠亮,陳克幾乎是趴在地上仔細檢視了效果。這才說道“老秦,不好意思。我思量不周,應該白天來的。”
這話一出,那幾個技術人員心裡頭立刻失望甚至是絕望了。他們覺得陳克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存在。一個身居高位的人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形象。行事和普通百姓一樣土裡土氣。這到底是什麼人啊?
“我現在就開始準備,後天先送一批農具送給軍隊試用。”
莫道前路無知己新開始(四十一)
石德寬一身安徽新軍的軍服,只是左臂的紅色繡箍上寫了“糾察”二字。這位1885年出生的青年,今年剛剛22歲。跟在石德寬身後的四名嶽王會的會員神色都不太高興。一行人沉默的走在安慶街頭。現在還沒有到正月十五,如果是以年的話,街上應該是極為熱鬧的。零星的鞭炮聲中,小孩子們在街上到亂跑,生意人也該開門做買賣了。而現在,街上行人稀少,各個店鋪都關門落鎖,熱鬧的安慶彷彿成了一座死城。
一行人巡邏到安慶巡撫衙門口附近的時候,就見到一些身穿長衫的人正圍在巡撫衙門門口要求見革命軍陳獨秀陳大帥。衛兵們攔著這批長衫黨不讓他們進去。與石德寬在一起的幾個人看到如此情形,忍不住低聲罵道:“那些該死的人民黨。”
石德寬沒有接話,他在嶽王會里頭擔任糾察員一職,是負責嶽王會內部紀律的工作。這些士紳圍堵在安慶革命政府門口,這並非內部糾紛。石德寬和同志們繞過了這批人,繼續自己的巡邏工作。
“德寬,咱們還是往南邊走吧。”有人勸道。
石德寬聽到這話,步伐緩了片刻後又變得堅定有力起來。說話的人看到石德寬根本不聽勸,連忙趕上兩步拽住了石德寬。“德寬,那些會黨們行事就是如此。而且不過是逛了窯子,你何必這麼較真?這打起仗來,咱們還得靠會黨手下的人。”
“革命軍不許宿娼,我身為糾察不管,誰來管?”石德寬問道。
“你管了這麼多次又有何用?那些人都快恨死你了。又有誰支援過你來著。”方才說話的同志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看著石德寬。其他幾個糾察隊的成員的目光也很不友好。
“前有人民黨擄掠女學生,會黨進了城之後又是賭博,又是宿娼。這個革命到底是怎麼了?人民黨我管不了,會黨我總能管管吧?”石德寬的聲音裡頭有著壓抑不住的怒氣。
正在此時,後面趕來一個新軍通訊兵,見到石德寬之後,通訊兵喊道:“石先生,陳大帥請你回去。”
勸阻石德寬的同志聽到這話神色立刻變得輕鬆不少。石德寬憤憤的看了通訊兵一眼,但是他也沒有拒絕這個命令。轉回頭,石德寬向著方才的來路走了回去。
安徽巡撫衙門裡頭比街上就熱鬧了不少。嶽王會的人在各個房間裡頭進進出出,這種紛繁的場面很能安定人的心情。巡撫衙門大堂還保持著威嚴的原裝,石德寬穿過大堂進入後廳,後廳裡頭的格局已經有了大變。主座客座都已經挪開,屋子裡頭以三張四方桌拼成了一張長桌,坐在首位的就是現今安徽革命政府的大帥陳獨秀。在陳獨秀兩邊的是嶽王會的兩大幹部柏文蔚與常恆芳。坐下更下手的則是一些其他的幹部。一些會黨的首領則坐在更靠下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