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放著晶瑩通透的九龍玉令,雕花窗向外開著,窗外鳥聲啾啾、竹影婆娑,碎金也似的陽光,灑在青石的地板上。
大江東去,逝水滔滔,翻騰激盪,永無休歇,江邊山巒,巍巍矗立,疊青瀉翠,偶爾吐出一點紅葉,分外醒目。
文靖一身青衣,行走江畔,望著千古江山,只覺前程如夢,不由縱情歌道:
“江行幾千裡,海月十五圓。始經瞿塘峽,遂步巫山巔,巫山高不窮,巴國盡所歷。日邊攀垂羅,霞外倚穹石……”
一路落拓放歌,不消片刻,便到了江邊碼頭,只見風帆處處,桅杆林立,縷縷炊煙,從船頭升起。
近處船家見文靖行旅裝扮,一位老者迎上前來,陪笑道:“客官要坐船麼?”
“去哪裡?”文靖只覺前程如謎,不由心生迷惑:“去哪裡呢?”
老者會錯了意,道:“我們這船僅到夔州,客官若還要東下,就先乘小老兒的船,再到夔州換船。”
“這是為何?”
老者道:“三峽灘險水急,沒有弄潮翻江的能耐,萬萬不敢涉險,小老兒尋常水流灘塗還能應付,若要入峽,還沒這個本事。”
“不知到夔州要多少銀兩?”文靖笑道。
“不知道客官是包船,還是與人同乘?”老者問。
“此話怎講?”
“包船就是隻有客官一人,需五兩銀子,同乘則是數人同乘
,當然船費得視人數多少而定。”
文靖怕合州城來人,只想早點離開,從懷中取出兩塊碎銀,遞給老者,道:“還是包船吧!”
“我出十兩銀子!”身後傳來一個女子清脆的聲音:“這船我包了!”
文靖聞聲一震,定在當場。
老者笑道:“小老兒做生意,講求信譽,所謂先來後到,這位客官已經包了……”
“二十兩。”那人氣鼓鼓地說,老者一愣,“怎麼,還不成,四十兩!”女子繼續道。老者額上滲出汗來。
“玉翎!”文靖緩緩轉過身來,苦笑道:“你何必如此和我作對?”
“玉翎是你叫得麼?”玉翎一身月白衣衫,揹著一個絲綢包袱,俏生生立在江邊,聞言柳眉一挑,喝得文靖一窒:“我……”
“你什麼你,你說什麼我都不聽。”玉翎冷哼一聲,向船上走去,文靖大急,“你先別走。”說著伸手拉她,玉翎一反手,打在他腕上,這一下用上了“如意幻魔手”的功夫,文靖手腕劇痛如裂,頓時縮了回去,身子一晃,擋在玉翎前面:“你聽我說!”玉翎出手如電,一掌拍到,掌風四溢,不容文靖不讓。但玉翎剛要抬足,又見這小子攔在前面,不禁喝道:“你找死麼?”
“我……”文靖心裡有愧,不知道如何說起,玉翎一頓腳,雙手一分,向他拂來,文靖借步法閃開,玉翎一收手,他又攔在前面。“賴皮鬼!”玉翎惱了,拳腳紛飛,文靖只好閃避,二人在江邊倏進倏退,動起手來,文靖一味閃避格擋,落盡下風,十招不到,只聽裂帛之聲,一片衣袖被玉翎撕了下來,小臂上露出一圈醒目的牙印。玉翎看在眼裡,驀地想到石牢裡那些如水溫柔,剎那間似遭雷擊,僵在當場。
文靖見她神不守舍,泫然欲泣,不知何事,心中慌亂,急步上前,道:“你……你別哭,我不躲了,你要打我,儘管打就是,只要你不哭,打死我也好。”他挺直胸脯,閉上眼睛,擺出“隨你打”的姿勢。
“你……你這個呆子。”玉翎淚花直轉,突然放聲大哭起來,邊哭邊道:“師兄受了那麼重的傷,師父不會要我了,不會要我了……”
她哭得悽切,文靖也看得想哭,脫口道:“我……我要你啊!”
玉翎淚眼朦朧,抬起頭來。“誰希罕你要,你擊斃大汗,已經名動天下,正好回臨安享福,哪裡美女如雲,我又算得了什麼?”
文靖搖頭道:“就算有萬千美女,傾國富貴,在我心中,也敵不過你一個的!”
“好呀。”玉翎瞅了他一眼:“你這呆子,居然也會油嘴滑舌地騙人了。”
“我句句出自真心。”文靖急得眼圈紅紅。
玉翎咬著嘴唇,忍住笑,道:“就算這樣,我還是蒙古人,蒙古人殺了你爹爹,難道你不恨我麼?”
文靖嘆道:“以往我只知宋人死傷,但昨夜聽百姓痛哭,突然發覺,合州城下,也死了無數蒙古人,他們何嘗沒有妻子兒女,沒有父母兄弟,卻落得血染異鄉,屍骨難收,不知道有多少人為之哭斷肝腸,“自古戰者為兇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