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詫異，此事倒是從來沒有聽說過。先帝兒女眾多，天子的宮中還有幾位待嫁的公主，這我倒是知道的。不過，魏傕收我做兒婦的原因，我早已想透了千萬遍，徐後如果想點醒我什麼，只怕白費心力。&ldo;丞相厚愛，妾彼時亦是惶恐。&rdo;我答道。徐後看著我，唇角彎起一抹奇異的微笑。&ldo;丞相乃當世之梟雄，世人在他眼中皆是棋子，或愛或棄，不過時勢。&rdo;她的目光沉若深潭，聲音卻輕若拂風，&ldo;夫人可明白？&rdo;我與她對視著，沒有說話，萬籟俱靜。&ldo;皇后。&rdo;一個帶笑的聲音傳來，望去，是幾名遊春到此的婦人從前方走來，笑意盈盈。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走出了外面。徐後的臉上恢復矜持的和色，接受婦人們的行禮。一位看著面熟的中年婦人笑著對我說：&ldo;方才不見了傅夫人，我等正找尋，原來是與皇后一道。&rdo;我亦淡笑：&ldo;正是。&rdo;天子換了一身衣裳，衣冠齊整，先前的頹唐之貌竟全然不見。他接受臣民跪拜，與徐後走到眾人中間，一道遊春賞景。宮人們早已將香糙備好，天子親手分與眾人。輪到我的時候，天子看著我，將一束蒲葉卷裹的蘭蕙遞來：&ldo;夫人如蕙。&rdo;&ldo;謝陛下。&rdo;我低頭接過。人多起來，遊樂笑聲陣陣，宮中的冷清抑鬱似乎也全然消失。遊玩疲累之後，眾人又在林苑中曲水流觴，吟詩作賦。天子前呼後擁，手持酒杯聽著人們高談闊論，臉上的笑意仿若從無陰霾。宴樂一直行到午後，來遊苑的人們醉的醉乏的乏，各自散去。我也想走，卻想著魏郯說過要來接我，只怕自己走開他又錯過。流觴行樂的亭子上，天子飲了許多酒，已有醉意，斜倚著憑几隱枕。周圍只剩下宮人和內侍，徐後坐在他的旁邊，親手為他煮茶醒酒。&ldo;阿嫤。&rdo;天子看到我，笑意有些迷糊，拿起一隻酒盞舉了舉，&ldo;來，飲酒！&rdo;&ldo;陛下，不可再飲。&rdo;徐後將他的酒盞拿下。天子看著她，神色一沉，可過了一會，卻慢慢笑起來。&ldo;阿嫤，朕娶了一位賢后。&rdo;他仰頭躺在在榻上，手像打拍子似的叩著憑几，似嘆似笑，&ldo;賢后！&rdo;徐後望著他，臉色半紅半白。正待開口，忽然，一名內侍急急地奔來：&ldo;陛下！陛下！丞相入宮來了！&rdo;此語一出，眾人皆驚。&ldo;丞相？&rdo;徐後一下從席上站起。&ldo;正是！&rdo;內侍喘著氣，&ldo;方才已入安慶門！&rdo;我聽著，亦覺驚疑。魏傕既稱病在家，這般時節，又入宮來做什麼？&ldo;陛下！&rdo;徐後轉向身後，天子卻倚在榻上，恍若未聞。&ldo;來人，&rdo;他拂拂袖子，站起身來，&ldo;回宮，朕要歇息。&rdo;徐後臉色一變，攔在他身前，低低道：&ldo;陛下這是做甚！&rdo;天子卻神情不改，冷笑：&ldo;怎麼，丞相要來擾朕清夢，皇后亦相助麼？&rdo;話音才落，卻聽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喝道：&ldo;陛下酒宴熱鬧，老夫才來，便要散了麼？&rdo;我望去，心底暗暗一震。一匹黑色駿馬飛馳而來，上前一人金冠錦袍，正是魏傕。他竟縱馬闖入宮禁而來，在幾丈之外停住，一躍而下。無人敢上前阻攔，只見魏傕身著錦袍大步走來，虎虎生風。徐後和天子皆不再動作，立在亭上看著他，神色微微發僵。魏傕的臉上不辨喜怒，掃了周圍一眼，看到我。&ldo;舅氏。&rdo;我行禮，低頭間，聞到一股濃重的酒氣。魏傕沒有回答，卻徑自走到亭上，站在帝后面前。沒有人敢問他為何見了天子不拜，他與天子對視時，空氣膠滯，我能感到心在撞著胸口。毫無預兆的，魏傕突然&ldo;鏘&rdo;一聲拔出劍來。眾人嚇了一跳，我看到帝后皆後退一步，天子的臉色發白。&ldo;丞相何意。&rdo;天子的聲音緊張。魏傕卻笑笑，將劍尖挑起案上的一隻金觴。&ldo;陛下今日行宴，盡興否？&rdo;他問。片刻，天子答道：&ldo;甚盡興。&rdo;魏傕笑起來，聲音越來越大。突然，他將金觴往空中一撩，用劍劈下，只聽&ldo;鐺&rdo;一聲響，金觴落地，已成兩半。&ldo;臣今日亦在府中暢飲，正興起之時，忽從趙賊府中搜得一物，特來呈與陛下！&rdo;魏傕語帶戾氣，從袖中扯出一物，擲在天子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