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最低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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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綽號,我一直認為重在神似。
比如我的高中同學劉志銳,就是那個跟我打賭的“牛雜碎”,在我的家鄉話裡,他的綽號不但跟他的名字幾乎一個音,更神似地形容了這個人為人骯髒下流不入正道。
我們宿舍住了四個人,每個人都有一個綽號。
一號床的劍客,本名劉健,倉儲管理員,我表哥的手下干將。原本得名是因為一下班回來就抱著一本磚頭似的武俠小說看,成天跟你講張劍客李劍客王劍客。後來由於追一個物控小姐追到沒了原則,做出很多犯賤的事情來,最終也沒得手,於是被更名為賤客。這個人IQ很高,材料管得特別好,三年來從來沒出過任何庇漏,但EQ就有點零下幾度地偏低。在這個男人不啻如稀罕物的小國度裡,鳳求凰幾乎不會發生,凰求鳳才是主流,他卻找不到女朋友,可見一斑。
二號床是山雞,沒錯,跟《蠱惑仔》系列電影裡的那個陳小春扮演的山雞同名,其人行事也跟那個山雞差不多,有點仗義,有點好色,有點不守紀律。有一個響噹噹的名字叫成才,維護部的電工。
三號床的雷老虎,當然不是方世玉的丈人雷老虎,他的本名就叫雷福,一個IQ不滿50 EQ不足20的太行山老區人民的兒子,因為額頭的皺紋跟虎頭上的花紋有得一比,都像個“王”字,所以才有了這麼個牛逼的老虎綽號,今年22歲,生產第一線工人,他進廠五年,雷打不動地封了五年的箱子,封箱技術爐火純青,全廠無人能出其右,一人可抵四人封箱,但換了其它任一工作,沒有一個領班有勇氣接受他。
四號床是我,蘇陽,新人,暫時沒有綽號,但從我這一個月來的瞭解,根據發展趨勢分析,給我起個綽號只是早晚的事情,肯定拖不過中秋。
五號床無人,六號床無人,七號床無人,八號床無人。
普通員工宿舍八人一間,職員(帶條的)四人一間,課級主管二人一間,更高的級別單人單間。
所以山雞說,我們長期享受職員待遇。
同樓層的宿舍住得盆滿缽滿,但我們的宿舍從來沒有超過四個人。我向賤客打聽究竟,賤客說這完全是沾了山雞的光。我越發不明白,山雞能在這麼大的能耐?賤客埋頭在書裡說他相好的是舍監的頭兒,想安排三人就三人,想安排兩人就兩人。
雷老虎說那為什麼不只安排山雞一個人住,她也好晚上過來,還省得花一筆錢去租房子?
賤客就罵他你個憨包懂個屁!
雷老虎就回敬他你狗日的悶籠!
我想,那我是沾了誰的光,得有幸分到這間職員待遇的宿舍?
簷下別低頭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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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九月,車間忽然像開了的鍋似的忙得沸騰起來。天天加班不足以達到出貨的需求,而是需要天天加到晚上十二點鐘。生產線上大多是十七八歲的姑娘小夥兒,正是睡下去就醒不來的年齡,兩週下來,嚴重缺乏的睡眠造就了一車間的人全部眼眶深陷清一色成了國寶――熊貓,個個面有菜色,雙目失神。
那天我用最快的速度吃過午飯,騰出點時間趴在流水線上準備小憩一下,連續作戰讓我有點筋疲力盡的感覺,見到桌子就有一種想趴下來的慾望。
眼睛還沒閉上,肩頭就被敲了一下,這是我前一個工站的安徽女孩林菲菲的小把戲,她總是這樣敲我一下,然後找機會跟我講話。
我頭也不抬地說,別搞,我困死了。
田麗的聲音響起,起來啦,組長找你。
我依然趴著,心裡納悶起來,我一直都是一等良民,最近也沒犯什麼大小王法呀。通常組長只會在一種情況下找生產線上的員工,那就是那人該被修理修理了,我曾經看到生產線上田麗和二條擺不平的“頑劣分子”被叫到辦公室後出來時明顯有流淚的痕跡。
這讓我既好奇她是如何修理她們的,又擔心有朝一日也被她弄去修理修理,那是多閃面子的事情。
沒想到的是,這件事這麼快就來了。
田麗拉我衣袖說,別裝睡了,快點。
我心不甘情不願意地站起來,不去行嗎?
田麗被我垂頭喪氣的樣子搞得咯咯笑,不是罵你啦,看你嚇得,快點,她們都等你呢。
我說,她們,都誰呀?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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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裡坐了兩個人,聊得正起勁,看她們嬉皮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