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惠然愕然,有些不敢上前。林徽娘平素端莊矜持,極注重修飾,別說是在外面,就是在閨閣裡也裝扮得整齊利落明豔照人,從不會露出這樣落魄的光景。
“你來了。”林徽娘嘆氣似的問了一聲,轉過身子,一張如花似玉的臉蒼白黯淡,一雙眼睛也像是死魚似的沒有光澤。她素手一指:“過來坐。”
林惠然坐在她身旁,輕聲問道:“姐姐這是怎麼了?一場病而已,何至於成這樣。”
林徽娘面對著他,抱膝而坐,乾枯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林惠然,輕聲開口:“聞野,你當真不同意這門親事嗎?”
林惠然搖頭,很認真地說:“不成。”
“那天從茶樓回來,我就已經知道你的心意了。”林徽娘幽然道:“我那天生病不是因為吹冷風,而是投河自盡未遂。”
林惠然驟然抬頭,有些驚訝地看著她。
林徽娘閉上眼睛,低頭望著自己的衣衫,細細的手指攥在一起,她輕輕說:“我懷孕了。”她指著地上的藥汁:“那是墜胎藥,我媽叫人熬給我喝的。”
林惠然呆了半晌,他也知道未出閣的千金小姐懷孕是多麼嚴重的醜聞,他開口道:“姐姐是受了壞人拐騙嗎?”
林徽娘搖頭,她本來還強撐著,聽到這裡眼圈一紅,眼淚簌簌地落下來:“不是,我跟他……情深緣淺。”
林惠然見她不願意提起那個人,也就不再問了,低頭想了一會兒,開口道:“若是成親能夠救得姐姐及腹中胎兒的性命,林某萬死不辭。”他從袖中掏出手帕,給林徽娘拭淚,笑道:“我跟姐姐是總角之交,少年時的情分還在,怎會眼睜睜看著姐姐尋死。那些墜胎藥不必喝了,你只需安心在家中養病,等著成親就是了。”
林徽娘有些遲疑,攥著手帕道:“你不必可憐我。”
“你都成這樣了,叫我如何不可憐你。”林惠然輕聲笑了笑:“姐姐不必擔憂,成親之事全由林某操辦,定然能全姐姐清譽。”
二人計議已定,林惠然起身告辭,臨走時對那婆子道:“林姐姐氣色很好,別再給她熬那些湯藥了,婚事將近,那些藥水把個好好的人都燻壞了。”婆子不明就裡,只得諾諾點頭。
林惠然出了姑媽家,又直接去見母親。在林母的房裡,他跪下行禮,又說了一會兒閒話,遂問起了婚事:“前幾日籌備得熱鬧,怎麼這兩日都冷下來了。”
“還不是那丫頭沒福,聽說在花園裡散步受涼,現在還臥床不起呢。”林母放低了聲音,湊到兒子旁邊道:“是我叫他們停下來的,你想啊,姑娘家身子弱,萬一一病不起,病怏怏地嫁過來,還不是拖累你。我想著等她身子好利索了再行禮,若是一直不好呢,這件事就算了。”
林惠然不悅道:“媽,林姐姐這會兒病著,你就拖延婚事,等她病好了再想起你今日所為,豈不心寒。即便是嫁過來了也難免要生嫌隙。她素來身子強壯,這病其實也不礙的,你這會兒不肯讓她過門,再過一段時間我可又要鬧脾氣不肯娶了。”
林母撲哧一聲笑了,指著林惠然道:“你這孩子性子轉得倒是快,前幾日還鬧著不成親,這會兒又催著拜堂了,也罷,既然你樂意,我也不阻攔了,婚事如期舉行吧。”
林惠然趁她高興,又說想親自操辦這場婚事,林母起初不允,說他年紀小,正該享受,何苦做這種瑣碎繁重的事。林惠然一揚濃眉:“我自己的婚事,當然要親自督辦,別人做我不放心。”
林惠然又叫進來幾個管事,交代了錢糧器具的事情,又一口氣撥了五千兩銀子購買輕紗紅布,轉身對母親道:“這是兒子的頭等大事,定要奢靡隆重,叫全城百姓都知曉。”
林母很滿意地點頭:“這個自然。”
林惠然在母親這裡用了晚飯,又獨身出府,在街上閒逛了許久,直到半夜時才風塵僕僕地回來。傭人們打著哈欠給他開門,又急急忙忙地預備了熱水和衣服,林惠然洗漱後,端著一盞燭臺走進臥室裡,傭人輕手輕腳地關閉了窗戶和房門離開。
林惠然吹滅蠟燭,掀開床帳躺進去。元流火動了一下,在夢裡嘀嘀咕咕地說話。林惠然忙伏在枕頭上,一手輕輕拍他的身子,軟聲軟語道:“睡吧,我回來了。”元流火翻了個身,依偎在他肩膀處不動了。
林惠然在床上伸腰蹬腿,臉色變了變,俯身從腳邊掏出來一個圓圓的木瓜,又扒拉了一會兒,摸出來一片菱花鏡,又找到一把挖耳勺,以及兩塊裹成老鼠狀的手帕。
林惠然把元流火拉起來,重新清理床鋪,又推他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