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嬸兒是個三十上下的女子,身上穿了一件藏青花襖子,做工精細,但用的是尋常布料,瞧著並不打眼,頭髮整整齊齊盤著,以兩根雕工極細緻的桃木簪子束著,鬢邊插了一朵紅花,面若銀盤,唇似塗漆,膚白手嫩,體態豐潤,實實在在是個福相之人。
方才夫人發怒,她只低著頭不吭聲,這時聽夫人這樣說了,才不緊不慢回道:“是我不會說話,想來四夫人誤會了,生了這般大的氣,實是罪過。我家夫人派了我們倆口子來,原是一番好意,榮昌堂與榮安堂,畢竟一脈同根,這些年生分了,教外人看了不少笑話,榮昌堂上下早就想和好的,只是多次探問四老爺的意思,卻總是不得音信兒,時間一長,榮昌堂便也心冷了。不想前些時候,貴府以八小姐和十五少爺的名義送了祭品來,勾起老祖宗的心事,對身邊人道,四老爺便是個孝子,生了一女一兒,這麼小便也懂得孝道,比起嫡親的孫女兒們,不知好了多少,真該接來讓她們也瞧一瞧,學一學。因此,我家夫人才派了我們倆口子來。四夫人且放寬心,兩堂過去之間的那些不愉快,實在是個意外,這次若接了八小姐,咱們必然如珠似寶,哄著捧著,萬萬是不敢再讓八小姐受到半點傷害的。”
一番話,嗆得方氏直吸氣,卻挑不出半個不是來,合著錯都是榮安堂的,他榮昌堂半點錯也沒有,人家要修好,是榮安堂不予理會,現在他榮昌堂來了,也是榮安堂先送的禮才招了人來,再扣一個孝道的大帽子,讓人無話可說。
方氏雖是氣極,但她不是華頊,做不出直接把人趕出花廳的事情,端起茶盞用力喝了幾口藉以平復怒氣,眼角餘光一掃,才發現站在身後的不是六順,而是七巧,不由怒道:“七巧,你怎麼來了?”
七巧忙蹲了蹲身子,道:“回夫人的話,奴婢是聽說本家來了人,可真不得了,生了三頭六臂,更有一張厲害的嘴,能說得新安江翻白浪,死魚鱉重擺尾,奴婢心中好奇,便來了,一見之下……”說到這裡,她故意噗哧一笑,“果真是紅口白牙,舌燦蓮花,怎麼就給榮昌堂做了奴婢呢?若是去說書,保準一說就紅,日進斗金,豈不強過給人做一輩子奴婢,還要搭上子子孫孫,多划不來。”
喜嬸兒的臉色,一下子漲得發紅,又紅得發紫,卻顧忌著人在屋簷下,不敢當著方氏的面發作。
方氏眼中透出笑意,這丫頭,真沒辜負了她七巧之名,一張小嘴,靈俐乖巧,說的話怎麼那麼討人喜歡呢。這麼一想,方才那股無名火就消退了許久,喜嬸兒雖然是個內管事媳婦,說到底,還是榮昌堂的一個奴婢,自己堂堂榮安堂的當家主母,與她一般見識,反顯小氣。
劉嬤嬤卻心裡一咯噔,小姐雖然沒有明說過,但卻有讓兩堂和好的意思,現在七巧這丫頭一番連敲帶打,把人得罪得死死的,豈不是要壞小姐的事?也不對,七巧不是冒失人,突然跑到花廳來,擺明是小姐的意思,難道小姐又改主意了?
她琢磨不定,想了想索性便上前和稀泥,道:“死丫頭亂嚼什麼舌根兒,這位是喜嬸兒,大夫人手下極得力的人兒,哪是什麼三頭六臂,還不快快退出去。”
轉身又向喜嬸兒陪笑道:“這丫頭,自小在榮安堂長大,沒見過外頭的世面,別人說什麼她就信什麼,喜嬸兒你是見過世面的人,別與她一般見識,我在這裡代她給你賠個不是。”
喜嬸兒硬生生嚥下這口氣,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道:“不過是個無禮的小丫頭,以後好好調教就是了,今天在場的都是自家人,出些醜便算了,日後若有外人在場,可不能再縱容了她。”
劉嬤嬤的代為賠禮,喜嬸兒沒敢受,劉氏太夫人身邊的舊人,就是自家夫人也要禮讓三分的。
七巧見劉嬤嬤暗地裡使過一個眼色,悄悄一吐舌頭,道:“奴婢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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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七巧的手段(第二更)
華灼不知道七巧混進了花廳裡,竟然鬧出一樁事來,她只是心中焦急,便有些坐立不安,八秀看了,便倒了杯茶來,道:“小姐,你方才還叫我不要擔心,怎麼自己反倒急了,凡事有老爺夫人頂著呢。”
“你曉得什麼,事不關己,關己則亂。”華灼說了一句,接過茶吃了一口,茶性本靜,嫋嫋香氣怡人,倒還真讓她心裡一靜,想想也笑了,又道,“你說得也不錯,有爹爹和孃親頂著呢,我急什麼,總歸這次本家是去不成的,娘又是素來懂禮,便是摔了茶盞,也不會惡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