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想這事了,藍田。別再想了,好孩子。別再想了,丫頭!”大娘抹著眼淚。
調養幾天的藍田,身體漸漸地康復了,但她心靈的創口怎麼也難以癒合,一想到石良永遠地離開了她,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她的心就好象被人剜割般的疼痛,那樣的急劇,那樣的慘烈。石良,你走得太匆忙了,你走得太莫名其妙了,你什麼話都沒有跟我說,你怎麼忍心看都不看我一眼,就這樣離我而去! 。 想看書來
第六章 傷痛重溫(2)
又過了幾天,藍田覺得自己可以下地和村裡人一起幹活了。大娘讓她再歇陣子,她堅決拒絕,她怕自己成天無所事事的,陷入對石良無邊的思念裡,會瘋掉。有時,她恍恍惚惚地覺得,石良沒有走遠,她的一舉一動,石良都可以看得到,他看得到她無與倫比的傷心與難過,只是,她看不到他,摸不到他,他雖然能看到她,但他再也摸不到她,再也不能安慰她、呵護她。
陰曆八月頭,樹梅手裡捧著一包東西走進屋:“藍田姐,你的包裹。”
“我的包裹?哪兒來的?”看一眼落款:蕪湖市陽明中學。哪個寄來的呀?她的心臟劇烈地顫抖了一下,陽明中學,石良父親的工作單位,真是石良父親寄來的東西?那會是什麼呢?藍田捧著包裹的手顫抖著,她一把將包裹合在自己的胸前,隔著包裹,她的雙手都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心臟的劇烈跳動。
樹梅以為在外人面前,藍田不方便拆開包裹,她趕緊走了出去。
半晌,情緒漸漸平息的藍田將包裹開啟,裡面是兩本硬殼筆記本,上面筆記本的扉頁裡夾著一張信紙,藍田抖開,仔細地看起來。
藍田姑娘:你好!
我是石良的父親,很貿然地給你寫這封信,請不要見怪。
石良走了,他是為了救人走的,他雖然死了,但雖死猶生,我們做父母的為培養出了這樣見義勇為的好兒子,感到萬分的自豪和驕傲。白髮人送黑髮人,那種深入肺腑、劈肝瀝膽的痛,不是親身經歷是不能有切膚的體會的。事情發生了,無法逆轉,人死了,不能復活,我們只能把石良永遠地記在心底,把愛全部轉移到他的弟妹身上。人世間,很多事情,是人力無法改變的,該來的會來,該去的總會去。石良這孩子一貫來溫順聽話,品行端正,做事勤勉,我們父母無福將他留在世間,我們之間的緣分只有這麼深。
藍田姑娘,這是石良在下放前及下放期間寫下的日記,每一篇日記都提到你,他的快樂憂傷、他的美好情感與你密不可分。感謝你,姑娘!在他短暫的有生之年,你讓他品味了美好的、純潔的愛情,你帶給了他無邊的快樂和幸福。這兩本日記是屬於你的,現在我們做父母的將日記歸還給你,沒有別的意思,留著做個紀念吧!
姑娘,你還年輕,以後的人生道路還很長很長,願你嚴格要求自己,認真過好每一天,走好人生每一步,相信你會有很幸福的未來。你的快樂和幸福,會讓我們感到無比的欣慰,會讓石良的在天之靈感到無比的欣慰。
石為文替兒子石良叩謝並順祝安好!
1972年9月1日
看著看著,藍田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綿綿想過來勸她暫時不要看了,情緒剛剛穩定一點,體質還很虛弱,不要又把身體弄壞了。再想想,這件事如果擱在自己身上,只怕旁人的勸說也是徒勞無益的,就斷了勸說的念頭。
藍田隨手翻開一本日記本,那是一篇石良寫於高一時的日記:
四月十八日 星期五 晴
今天真是有些難為情,學習委員藍田的月經來了,不知道是不是初潮,如果是,那她的發育可是夠遲的。總之,她弄了一褲子,等她發現時,班上很多男同學都看見了,有幾個調皮搗蛋的還擠眉弄眼。看她急得要哭的樣子,我的心裡很不是滋味,趕緊把自己寬大的上衣脫下來,讓她披上,回家換衣服,我讓季紅幫她去班主任那兒請了假。能夠幫人做一點事情是快樂的,能夠幫人解決一點眼前的困難是幸福的,這不僅僅可以證明自己的能力,更為關鍵的是,能夠證明自己的心胸和愛心。
藍田看完這篇日記,那天的情景清晰地浮現於眼前,好象剛剛發生過的事,又恍若隔了一個世紀。那是六九年的事情,距今才三年,可是,生活卻發生瞭如此巨大的變故,石良的下放好象就是為了救人,然後永遠地與這個世界訣別。想到這裡,藍田的心一陣絞痛,眼淚猶如決堤的江水,漫天漫地,無邊無際。
第六章 傷痛重溫(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