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天文將這個死字咬的特別重,然後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鬆了一口氣說,“故事是在我哥哥走後的第二天,有句話說的好,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所以當時我們家可以說連一個親戚都沒有,哥哥走了,也不因為別的,就是媽媽放棄了他。”
“白血病,呵呵,就和死神來了一樣,在我們這個家庭里根本負擔不起昂貴的治療費用,哥哥發現的還算是早期,前面治療也很成功,完全緩解了癌細胞的惡化,只要有錢換骨髓,五年之內不復發,他就算闖過鬼門關了,可惜,買合適的骨髓需要20萬,就是20萬,那也是天文數字。”
博天文談到這裡眼圈就紅了,“飄飄你不知道,我哥哥並不是不治而亡,而是因為媽媽的一次談話,其實我就站在門外,我聽見媽媽說,地理啊(博天文的父親是地質學家,患有嚴重風溼病,很早就死了,他哥哥出生的時候,便根據職業起名叫博地理),咱們家窮,你的病媽媽沒錢都給你治,你弟弟還要上學,我不能……不能毀了咱們家兩個孩子啊,後來我才知道,其實媽媽一直給我攢了兩萬塊錢,留著我上學和找工作用,不過哥哥知道這件事情。”
“我哥哥什麼都沒說,但是我知道我哥哥也想活下去,哥哥是醫科大的高材生,前途無量,但是錢這個東西……呵呵,我哥哥不說話,我媽媽就會更難過,哪怕當時哥哥說一句我理解,我想我媽媽都能好受好幾分。”
“哥哥只是用這種沒有絲毫表情的一張臉來懲罰媽媽,但我也一直覺得媽媽太殘忍了。”
“第二天,哥哥就服藥自盡了。這是一種對生命無助的恐懼。”
馬上童飄飄和李許萍都一起說了一句,“天文……”
童飄飄看了一眼李許萍,李許萍藉著這個空當就繼續說,“天文,這件事情不是你的錯,你不用自責。”
“沒事。”博天文擺擺手,“我要說的故事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哥哥的死,根本就沒有任何人的問津,包括每天要面對的老師還有同學,至於哥哥的後世,媽媽說能省就省吧。”
我對這個能省就省的詞彙相當反感,我能想象的到,博地理的屍體會被博天文的媽媽隨便找一個不用花錢的地方埋掉,棺材恐怕也是劣質貨,你們不要說很早以前死了人直接就卷在草蓆子裡扔掉呢,那是過去。
一個人活著沒有好的生活,死了又是能省就省下場,這個人下去以後,恐怕要死不瞑目了。
當然,博天文他們家確實困難,從博天文參加運動會,運動鞋還需要童飄飄相贈就可看出,但我作為一個鬼媒,深知一個完整的葬禮的重要性。
“哥哥死後的晚上,媽媽抱著他的遺像止不住的哭泣,哭了一會,突然聲音就停了下來,緊接著她就叫我,天文,天文,你快看看,我好像聽見廚房裡有聲音,是不是水龍頭沒關好?”
博天文解釋了一句,“我家的房子在當時還算是附近比較大的,因為這房是我爹死時留下的,是單位分配的,看我們孤兒寡母的也不好收回來,可是家大擺飾多,時間久了難免有壞掉的地方,廚房的水龍頭時間久了就有點不好使,總是發出空響的聲音,所以母親要我去看看。”
“我們家當時你們也去過,一進門在右側是一個非常大的客廳,在客廳的正對面是母親的起居室,也就這兩個房間可以見的著一點陽光,客廳和起居室就隔著一個過道,順著這個過道往裡面走一點,是小臥室,母親留給我讀書寫字用的,側面還能見一點光,採光就有些暗了。”
“如果繼續往裡面走,就是餐廳了,被我臥室牆壁堵著,白天的時候也發暗,陰天吃飯還得開燈,就在餐廳的斜角里,還有一個小臥室,這個就是我哥哥的房間了,哥哥就在這連窗戶都沒有一扇的小房間裡服藥自盡的!”
博天文的眼光已經有點微微的渙散了,那老房子的影像一一在他腦海中出現,讓他暫時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中,“在這間哥哥住過房子的對面,有一條更加黑暗的走廊,除掉一側的牆壁,還有我爸爸用空洞的木板隔開餐廳做成的屏風,木板上只有一塊染著藍色的大玻璃,偶然才有一點點的光線透進來,這一道牆和長長的一扇屏風組成了這昏暗的過道,我走到了哥哥的門前時,心裡才開始有一種古怪的感覺。”
“哥哥房間的門是敞開的,那張用兩塊木板拼湊起來的床上面,空空蕩蕩。可是在我的腦子裡,總是想起哥哥死時候的樣子,那種愧疚立刻變成了恐懼,連我都似乎聽見那種流水的聲音,我吞著吐沫,一步踏進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