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後,她就搬回臺北了,手機也在兩年前換了新的,但是號碼還是堅持保留那一組,因為怕你回來找不到她。”
“真是個傻瓜,她換地址、電話,我不會問你啊!有心要找,哪怕找不到。”我輕笑出聲,但是誰都聽得出來,我笑得有多麼勉強。
“她怕的就是你無心。”爸接著又說:“手機會換,也是因為有一回來看我,和你媽起衝突,你媽那種個性,你是知道的,卯起來像瘋婆子一樣,她不慎跌下樓,手機也摔壞了,修不好,她哭了好久呢!”
我扯了下唇角,牽強地說道:“這有什麼好哭的,她傷得如何比較重要吧?”
“是啊!你媽也說,大不了賠她一支新的。但是她哭得都接不上氣來,說這是你送的,千金難換。”
我啞了聲,再也接不上話來。
“後來,為了避免和你媽見了面不愉快,她幾乎不回來了,每次都是約在外頭見面比較多。”
“她……”我艱澀地擠出聲音。“還好嗎?”
“還好啊,不就是老樣子,白天等下班,晚上等天亮,平平凡凡,沒什麼大起大落。”
“她還是一個人嗎?有沒有……我是說,她年紀也不小了……”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問好玩的?”爸斜瞥我一眼,沒好氣的說。
“爸可以不必回答……”我並沒有非知道不可的意願,只是基於兄長立場表達關切。
真的,我並不想知道……
我轉過身,捧起水杯輕啜了口,想舒緩壓迫胸口的沈窒感。
父親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吐出話來,“予默,她一直在等你。”
這一句話,幾乎擊潰我平靜自持的表像。
我用力吸了一口氣,雙手無意識地抽緊。“爸,你想太多了,或許……她只是沒碰到合意的物件,你知道……她是很有主見的女孩,一向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你不必太為她擔心。”
“是這樣嗎?”一雙探凝的眼神停留在我身上,像要透視什麼,我不自在的避開。
“予默,你熱水杯握那麼緊,不燙嗎?”
爸的聲音恍惚飄進耳裡,我垂眸,鬆開緊握的玻璃杯,怔然看著掌心一片燙紅痕跡。
慢慢回神,才感覺到陣陣襲來的刺痛。
“你還是在乎她的,對不對?畢竟你們曾經那麼相愛”
“爸!”我及時介面,阻止他再說下去。“都過去了!”
“是嗎?你過得去?”
“嗯,過去了,以後不要再提。”我堅定地回答,想說服他,也說服自己。
“很晚了,我先去睡,爸晚安。”無意再深入探討相關話題,我拿起桌面上的信件轉身。
“予默!”
我停住,握著門把,沒應聲,也沒回頭
“那年,她有去機場找你,你知道嗎?”
“那年,她有去機場找你,你知道嗎?”
這句話,像顆石子投入我的心湖,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這段回憶是一道禁忌,被牢牢鎖在心靈深處,不敢開啟。
但是,不開啟並不代表不存在。
我記得的,我一直都記得。那年,臨上飛機之前,奇異的心靈悸動,讓我抑制不住,眷戀的做最後回顧,也因此,看見了淚眼悽迷的她。她來多久了,我並不清楚,只知道在我目光與她對上之後,她給了我一記酸楚而又悽美的笑容。
“予默,我等你。”
清清楚楚的唇語,不容錯辨。
剎那間,震麻了我的神魂。
什麼意思呢?她等我?她等我
她為什麼要等我?
等了我,又能如何?
那樣的她,像是有千言萬語說不出口,笑著流淚,交織甜蜜與心碎——
當一個女人流著眼淚,柔腸寸斷的告訴男人,不論多久,她會一直等下去的時候,涵義是眾所皆知,無庸置疑的。
但我不敢想,不敢去碰觸那驚悸的可能性,任何正常的男女公式,套在我們身上完全不適用。
就像三年前,我掏空所有,愛得全心全意,以為可以換來另一顆真心,卻只得到一句“薄情寡幸”的鄙恨與指控。
可笑嗎?只可惜我笑不出來。
可悲嗎?奇怪的是,我也哭不出來。
直到那時,我才領悟到,痛已至極,會麻木到什麼感覺也沒有,就連想宣洩情緒的痛哭一場,都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