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東西當共享,寧小閒舉著串子道:“這東西當真好吃,長天你可要來一串嚐嚐?”她可以走到僻靜無人處,送幾串入神魔獄的。
結果他低沉的聲音傳了出來道:“我不大愛吃老鼠,你自己慢品就好。”
老鼠?她的咀嚼頓時停頓住了,隨後才慢慢轉向剛才那孩子道:“這到底是什麼肉?”
這個七、八歲大的小鬼咧嘴嘴,門牙還少了一個:“黃鼠肉!”初春的黃鼠剛從地下鑽出來,肉質不肥,卻是勁瘦有嚼頭。尤其大老鼠在秋冬季下了崽,春天帶出來溜食兒。這些孩子若能逮著幼鼠,一口一個地別提有多麼鮮甜多汁。
這是牧民自己的吃食,不敢往貴客那裡端的。這小鬼見她是個嬌嬌弱弱的姑娘,就存了作弄的心思,哪知道寧小閒初時怔忡了一會兒,突然笑道“味道居然不錯”,接著又面不改色地啃了起來,姿勢雖然文雅,吃得卻著實不慢啊。他不禁直了眼,心裡暗暗奇道:“大人們不是說過,內地的姑娘們都怕這個?”
他卻不知道這世上有一類人叫做天生的吃貨。說起來華夏也是有老鼠幹這類特產,並且多地的人們也嗜吃田鼠。
寧小閒心情甚好,懶得和他計較,隨手又取了一串,慢慢向外踱去。林立的氈包劃出了一片又一片陰影,無數對青年男女在火旁談笑風生,看對了眼兒之後,還要到僻靜無人處傾訴衷腸。
原本措慕節也是周圍部落的青年男女求偶配對的重大節日呢。
她站在火塘邊左顧右盼。都說燈下看美人,跳動的火花將她現在並不甚出眾的面貌映得紅彤彤地,紫衣翩躚,裙釵當風,偏她細腰長腿,自有一股青春活力漾開,許多青年男子的目光忍不住就放在她身上。若非看到她是從頭人席上走出來的貴客,有些男子就會上前搭訕了。
她兀自無感,長天卻低低地哼了一聲。
她方自轉到一個氈帳後,就聽到前方有一對青年男女竊竊私語。她耳力太好,立聞姑娘帶著幾分無奈開口:“小郎,拉我過來做什麼?”
緊接著就是男子對心儀的姑娘結結巴巴道:“我,我長得不好,也沒有他們那般壯能獵羊獵狼,去年白災過後家裡也只剩十口綿羊了。”他緊張地嚥了口下水,才接著道,“不過氈帳裡還能再住下一個人,我實是喜歡你……”
這求偶詞實在弱爆了。寧小閒捂著嘴,忍笑忍得身軀都微微發抖。長天自然也聽著了,忍不住嘆氣道:“就你事事好奇。”
果然對面的姑娘十動然拒:“小郎,你對我真是好,不過,不過你不是我中意的呢。今年措慕節,祝你找到好姑娘!”說罷,轉身急步走回營火邊,速度快得像是後頭有鬼在追。
寧小閒再也忍不住,“咭”地一聲笑了出來。那青年男子這才發現帳後有人,不禁面紅過耳,怒道:“你,你,居然偷聽。”
他果然外貌平平,看起來有幾分憨厚,雖然不矮,但體質和和普遍強壯的牧民難比。
她搖頭道:“你們這裡可有趕集日?”
那男子冷不防她這麼一岔題,呆了一呆才道:“有的,再過幾天就是。”草原上的牧民雖然也是逐水草而居,但每年都有幾次大型集市會在奇楠宗的駐地外頭舉辦,和內地的趕集日相仿。
她笑道:“我問你,你要去集市上買一卷羊毛氈子,結果賣家跟你說,這氈子毛掉光了,又不小心泡過水,去年冬天還因為保管不善被蟲蛀鼠咬過。但是,但是他的確很誠心地想賣給你,你買是不買呢?”
男子愣道:“當然不買了,我買一卷破氈子回家做什麼?”
“著啊。”她輕輕拊掌,“你向那女子示好不也如此?你什麼缺點都擺出來了,那女郎還嫁你作什麼?”
這男子頓時呆怔,半天說不出話來。
半晌之後待他回過神來,眼前哪裡還有人?
草原的夜裡氣溫頗低,勁風冰涼,多數人都不會離營地太遠。風兒吹過草葉的簌簌之聲蓋住了情人間的喁喁私語,還有各式蟲兒的呢喃,天地之間說不出的安謐詳和。
她躺下來抬頭望天,呵出的氣團子都是白的。
有心將長天喊出來陪陪她,可是周圍有巨象逡巡,她不想冒險。
這裡離營地有些距離,火光照耀不到,因此漆黑的天空猶如幕布,有無盡星芒閃動,神秘而高冷,就像時常陪伴在她身邊的這個男人。
星垂平野闊。
這般美景當前,長天的聲音都變得既輕且柔:“你若喜歡,我日後帶你常來遊玩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