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的人心牽旁人而吃醋,卻是自然之理,便是再大度之人,也免不得的。此時龐昱心中之酸,正合了女兒潑醋生嗔之相!若換了別的女子,依了那八歲畫眉偷照鏡的心性,怕是早已心知肚明,春心蕩漾,不勝嬌羞!然而偏偏這龐昱論人情世故還只是個孩子,尚是心竅未嘗開的時節,不懂多想,又是個男兒皮囊,大方性子,便也只認作酸楚,不再提了。只收拾了妝奩,開箱籠胡亂撿了一套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繭綢窄裉襖,套在身上,下面仍穿昨日的水色撒花洋縐裙。理好姿容,拾掇了被褥,順手將包裹魚腸劍的油布羊皮揣進懷裡,便與展昭一起出去了。吃完了飯,又纏綿了一陣子,看看時候已經不早,才依依不捨,千叮嚀、萬囑咐送展昭出了房門。
俗話說歡樂的日子嫌短,苦悶的日子嫌長。展昭在身邊時,龐昱自然不覺什麼。可如今展昭一走,卻不知怎的,忽覺心中空蕩蕩少了一塊,連帶著心情也低落下來,外加平兒鳳兒出門逛廟會,家裡冷冷清清,沒個說話的人,頓覺興味索然。勉強捱過了中午,胡亂扒了幾口飯,便往屋裡去了,哄逗了一會驥兒,看孩子睡著,自己歪在炕上胡思亂想。想了一會子,只覺睏意襲來,打了兩個呵欠,便也不知不覺睡去了。
龐昱這一覺卻睡到申時前後,兩個媳婦興高采烈,廟會歸來。龐昱忙起身迎接,卻見二人說說笑笑,平兒添了一對紅豆耳鐺,鳳兒頭上卻換了一根桃木鳳頭簪子。滿載而歸,買得些布頭、絨線之類,給龐昱捎了糖炒栗子,又給驥兒買得一架竹木作的小風車戲耍。龐昱見狀,忙笑著一一接過,一家人歡歡樂樂進屋。鳳兒便將針頭線腦交與平兒,教她與龐昱回屋給驥兒作雙小鞋,自己卻上灶和麵去了,道是要擀些麵條與龐昱吃。
當下一家人和和美美,各做各的去了。然俗語曰天有不測風雲,龐昱正在屋裡看著平兒做鞋,卻忽聞一陣吵嚷,有人在門外叫道:“這家人呢?!走出來走出來!”
遭搶
龐昱乍聽門前有人呼喚,且聲音甚是兇惡,已是心驚,急忙站起。卻聽得門外腳步雜亂,一陣響聲,想必是王乾孃與鳳兒等人出去了。初時龐昱尚以為是村中裡甲,或是兵丁,有甚麼徭役分配,或是縣衙裡的包大人知道自己住在這裡了,差人來傳喚,也未可知。便豎了耳朵細聽。誰知卻聽王乾孃高叫道:“你們是誰!你們要幹甚麼!”又聽方才那人叫道:“你家還有一個媳婦呢?!快快叫她出來!”隨後便是吵嚷嘈雜之聲,便大吃一驚,知道來的定不是好人了!
此時尚是申末酉初,大牛、二牛出外尚未回來,王乾孃家除了一個尚在襁褓的驥兒和一個龐昱,其餘全是些閨中女流之輩,一生未見過甚麼大場面,能頂甚麼用?其中王乾孃上了歲數,經歷的風浪多些,鳳兒性子潑辣,倒也便罷,唯平兒向來軟弱文靜,此時聽那夥人甚是狂暴,又有“媳婦子出來”之言,早已嚇得花容失色,手足無措,只緊緊拽著龐昱衣袖,不知如何是好!
龐昱見她如此情狀,便知她是個軟腳蟹,靠不住的。想了一想,急開箱籠取出些銀兩來給她,又因一時尋不到紙筆,遂掏出懷中那塊裹魚腸的素絹,沾了胭脂膏子,寫了一封信塞進平兒懷裡。卻教她莫要出聲,趕緊抱了驥兒偷偷躲到柴房裡去。又如此這般,囑咐一番,自己則快步往外走。想想自己與展昭來到王乾孃家不過幾天工夫,又從不曾到人多的地方拋頭露面過,外人也並不一定知道自己在這裡,只認得王乾孃家有兩個媳婦。如今事態緊急,乾脆冒了平兒之名,先出去頂一陣子罷!若是運氣好糊弄走了那幫人便罷,就算運氣實在差,一家人都被抓去,也至少保全了平兒與驥兒,待晚上大牛二牛回來,教他們連夜進城到武進縣衙投奔包大人,將自己所寫書信呈上,也不怕他老人家不來搭救自己!
龐昱匆匆安頓好平兒,便要出門。誰知他剛剛往外走出兩步,卻“砰”的一下,冷不丁與衝進來的一人撞了個滿懷!
那人速度甚快,力道也大,龐昱被他這麼一撞,頓時踉踉蹌蹌往後退了幾步,虧得手快扶住身邊門框,不曾栽倒。方抬起頭來,尚未看清那人面貌,卻猛然聽得那人哈哈哈獰笑三聲,大聲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龐昱一怔,便頓覺此人聲音有些熟悉。急定睛細辨時,不由得大吃一驚——只見那人滿面橫肉,膚如靛青,凶神惡煞,此時更是一臉淫笑,不正是在城外悅來客棧調戲自己未遂的什麼小黑煞麼?
原來這小黑煞那天在客棧吃了展昭的虧,當時不敢再弄甚麼玄虛。然而他本來便最是個陰險狠毒、小肚雞腸之人,又加仗著一手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