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嚇了一跳,連忙推辭,“我可不行,我從來沒登過舞臺,就連上講臺,一開始給你們上課的時候,還臉紅呢!”
“您現在不是已經習慣了嗎?”鄭曉京像是在說服、勉勵她的下級,“您的英語水平是沒得說的,形象、身材、氣質也非常合適,希望您不要讓全班的同學失望,這是我們班第一次在全校師生員工面前亮相,校慶那天還會有許多老校友、老首長來看我們的演出,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楚老師,重任在肩啊!”
“不行,不行……”楚雁潮還是覺得自己不行,他這個人,大概除了他的專業之外,對一切都缺乏自信。他激動地站起來,和鄭曉京爭辯,“我的氣質,怎麼能像哈姆雷特?這個人物,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優柔寡斷,但是實際上非常深沉,非常堅強,他身上蘊藏著一股巨大的爆發力,連他那些裝瘋的、顛三倒四的言語,都可以驚天地、泣鬼神:”你會哭嗎?你會打架嗎?你會絕食嗎?你會撕裂自己的軀體嗎?你會喝一大缸醋嗎?你會吃一條鱷魚嗎?我都能做到!……‘“他垂下剛才舉起的手臂,無可奈何地笑笑說,”這,我哪能做到?我演不出他那種瘋勁兒……“
“不,您剛才做的這一段小品就非常好!”鄭曉京激動地一拍桌子,那神態,頗有幾分像一位大導演在考察演員的時候當場“拍板”的架勢,把自己擺在伯樂的位置上了,“行了,哈姆雷特已經讓我放心了!”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從男同學中選擇一個更合適的人選,”楚雁潮並沒有答應,“唐俊生怎麼樣?”
“不行,不行!”鄭曉京一口就否定了,“他那個小白臉兒、水蛇腰,本來就不行,現在的情緒又那麼壞,口語也不夠利落,我頂多讓他演那個倒黴的波格涅斯,戲不多,被哈姆雷特一劍刺死,就可以下場了……”
“別的角色都有了嗎?”
“大體上都有了,”鄭曉京扳著手指頭說,“丹麥王準備讓白守禮演,他出身不好,不好意思爭演英雄人物,就自報演壞蛋,跟他平時那種閃閃爍爍、欲言又止的氣質也很接近;王后嘛,就只好由我來演了,找羅秀竹,她不幹,找謝秋思,她也不幹,都嫌演那個又壞又不幸的女人沒意思,其實這有什麼?演戲嘛!我知道謝秋思的心思,她想演莪菲莉婭……”
“你打算讓誰演莪菲莉婭?”楚雁潮突然問。
“當然是韓新月了!”鄭曉京毫不猶豫地說,“她的形象、氣質都很好,純潔、天真,又很含蓄,帶有幾分羞澀和淡淡的憂鬱,很像莪菲莉婭,很像!”
“噢,她來演莪菲莉婭?”楚雁潮喃喃地說,聽不出是贊同還是反對。
“我已經跟她說定了,她同意,”鄭曉京說,“現在就看您的了,我想,您跟她配戲,一定可以配合得很默契……”
“為什麼?”楚雁潮突然吃了一驚,他不知道鄭曉京為什麼選用了“默契”這個詞兒。
“這很簡單,”鄭曉京坦率地說,“兩位主要演員的口語都是整個劇組中最好的,是大家公認的,根本不用擔心‘打奔兒’、‘吃字兒’,你們可以把主要精力用在人物內心情感的發掘上,可以把戲做足……”
“呣……”楚雁潮在沉吟,彷彿已經進入了角色,“不,不,太苦了,這戲太苦了,讓我在她的葬禮中上場,跳下她的墓|穴?‘哪一個人的心裡裝載得下這樣沉重的悲傷?哪一個人的哀慟的辭句,可以使天上的行星驚疑止步?那是我,丹麥王子哈姆雷特!’這……這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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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ry good!”鄭曉京微笑著說,“就是要的這種情緒,越苦越好!”
她把桌上的那一卷紙往前推了推:“劇本已經印出來了,您先熟悉熟悉,不過這對您來說不成問題,莎翁的作品您都能背下來了!抽個時間,跟韓新月合一合……”
楚雁潮拿起油印的劇本,看了看,忐忑不安地說:“看來,你這是硬性攤派了?”
“對,”鄭曉京乾脆地說,“我對每個演員都明確交代:這是政治任務,為了班集體的榮譽,給我好好兒地演!”
楚雁潮無可奈何地吁了一口氣,既然是“任務”而且“政治”,也就沒有什麼商量的餘地了。這就是鄭曉京跟他兜了一個大圈子、大談了半天政治的真正目的?而有意思的是,鄭曉京選擇的劇目並不是眼下很時髦的《以革命的名義》而是《哈姆雷特》,倒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革命”之處。這個稚嫩的小政治家!
鄭曉京得勝回朝,雷厲風行地趕到宿舍。宿舍裡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