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陷入了窘境,臉上發燙,心裡卻在笑:瞞不過也就沒法子了!
鄭曉京想起自己自當了一次導演,也不免遺憾,嘆了口氣:“唉,可惜了一臺好戲……”
羅秀竹說:“我們都準備好了嘛,到底沒演成,只能怪韓新月!”
“怪我?”新月分辯道,“我又不是故意耽誤,還不是因為……”話說了一半又停住了,今夕何夕?她不願意在這個幸福的日子提到自己的病啊!
可是,話說到這兒,卻難以迴避了,嘴比頭腦運動得還快的羅秀竹急著問:“哎,韓新月,你的病到底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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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幾次複查,還好……”新月說。
“那你暑假以後能復學嗎?”鄭曉京記著自己此行的目的,關切地問,“宿舍裡,我還一直給你留著床位呢,系裡想插一個一年級的新生來,我沒答應:這兒屬於韓新月,誰都別想佔!……”對同時入學的夥伴兒,她還是很有感情的!
“我們都等著你呢!”羅秀竹搶著說,“暑假之後我們該升三年級了,你可得抓緊啊!”
“我……”新月咬著嘴唇說,“這得聽大夫的,等做了手術……”
“手術什麼時候做呢?從春天推到夏天,還能再推到秋天嗎?等過了暑假,升級可就來不及了!”羅秀竹急切地看著她,巴不得明天就送她進手術室!
“我比你們還急啊!”新月嘆息著,她無法回答摯友的詢問,她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施行那盼望已久的手術,每次去複查,盧大夫都是一番安慰,讓她等“時機成熟”,時機何時才能成熟啊?忽然,她的心中掠過一個大大的問號:那位讓人信賴的盧大夫,不會是在騙我吧?不會像羅秀竹說的那樣,是有意往後“推”吧?如果“推”得遙遙無期,那麼,我的一切計劃豈不都要落空?!希望突然變得渺茫了,新月的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洋慌,無著無落,無依無靠,兩串淚珠垂落下來,她像求救似地抓住鄭曉京的手:“我怕被你們落下,怕……”
“韓新月,你別哭,別哭啊!”羅秀竹說,自己卻也跟著哭了。
鄭曉京扶著新月坐在床上,掏出自己的手絹兒替她擦去眼淚:“新月同學,別,別這樣!要相信大夫會把你的病治好的!你自己就不要著急了,既來之,則安之……至於和養病無關的事兒嘛,就什麼也不要想了。你現在是什麼情況啊?一定要完全排除來自外界的任何干擾!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新月沒有說話。這意思,她應該聽得明白!
“咦,”羅秀竹傻乎乎地眨著眼睛,“是不是我們也‘干擾’她了?楚老師也‘干擾’她了?”
鄭曉京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我們……該告辭了,”她抬起腕子看了看錶,“楚老師也很忙啊,他的擔子很重……”
西廂房裡的氣氛變得沉悶了,新月的心亂了!
送走了兩位同窗,姑媽閂上了大門,囑咐她早點兒睡覺:“瞧這兩個丫頭,在這兒聊起來就沒完,可別讓她們把你給累著!”
“嗯……”新月答應著,緩緩地走回去,踏著院子裡的一片淒涼月色。
她沒有直接走回西廂房,卻朝上房走去。她看見爸爸書房的窗戶亮著燈呢,她想跟爸爸說說話兒。楚老師不在,她心裡的煩悶和疑慮只有向爸爸訴說。
她敲著書房的門,叫了聲:“爸!”
沒聽到爸爸的回答。東間的臥室裡,傳出了媽媽的聲音:“新月啊?你爸在水房沖洗呢,有什麼話明兒再說吧,他今兒累了!你也快睡去吧,有病,就得自個兒留神,別熬夜,這還用大人說嗎?”
“媽,我這就走。”她答應著,快快地想退回去,書房的門卻由於她剛才的敲動而緩緩盪開了。她不經意地往裡一瞥,爸爸確實不在屋裡,書桌上的檯燈卻開著,燈下襬著一本開啟了的厚書,書上壓著爸爸看玉用的放大鏡。
她心裡憐借爸爸:這麼大年紀了,夜裡還看書啊?她想替爸爸把燈熄了,這樣,他洗完了澡也許就不會再接著看了,好讓他早點兒休息。
她輕輕地走進去,正要伸手熄滅檯燈,卻完全出於讀書人的習慣,翻起那本厚厚的書,看看封面上是什麼書名。
封面赫然印著四個特號者來字:內科概論。
啊,這根本不是爸爸的專業,爸爸這樣靠著放大鏡艱難地夜讀,可以肯定完全是為了女兒!那強烈的父愛使她激動不已,她不想馬上離開爸爸的書房,在椅子上坐下來,要等爸爸洗完澡回來,向爸爸說一聲謝謝。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