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雖與先後伉儷情深,十分恩愛,卻也忍不得心癢,宮中美貌嬪妃絡繹不絕。幸好,該陪葬的還是去陪葬了。倏地,那鳥兒有了靈性似的,吃醋地啄了一下她白皙指尖,泛起一點紅暈。女帝回過神來,冷淡地抽出手,遣宮人將這金絲籠拿走。尚宮姑姑覺得奇了,前一刻還捧在手心疼愛,下一刻怎麼就不要了呢?雖是作此想法,但亦不敢抗旨,遂上前去拿那籠子。“奴婢斗膽,不知陛下為何突然不要這鳥兒了呢?”聞言,女帝付諸一笑,塗了口脂的薄唇,讓人看了只覺嫵媚入骨:“不喜歡孤的東西,孤為何要喜歡?”一雙鳳眸動心魄,一點朱唇人嬌軟。美色惑人,她被這一笑所傾倒,迷了心竅,不禁將三魂七魄也丟了,只麻木著手腳將那金絲籠提了出去。待左清韻走出紫宸殿外後,施羨魚抬起手,示意身後的影衛木蘭上前。木蘭走到榻前,單膝下跪,雙手作揖,垂首道:“主子有何吩咐?”年幼的女帝五官尚有幾分稚嫩,神色卻冷肅得可怕,一股與生俱來的帝王威儀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孤需離宮一段時日,在這段日子裡,二皇兄會替孤打理朝政。你只須易容成孤的容貌,留在紫宸殿假裝養傷即可。”“是,屬下遵命。”於是,悠悠眾口所說“重傷臥床”的女帝,偷偷地翻牆溜到宮外去了。……白杭城,城外。馬車停在客棧門前,素手撩開布簾,一名唇紅齒白的錦衣姑娘上披繡梅棉襖,踏著木階,下了馬車,此女秀髮盤髻,眉若新月,眼含秋波,瓊鼻菱唇。根據身上衣料,可知其出身富貴。一名家丁打扮的灰衣少年緊隨其後,躍下馬車,眼睜睜看著馬車揚塵而去,試探道:“掌櫃,咱們今晚就住在這酒家裡?”天色漸晚,晚霞暈染出一片豔麗色彩,為二人鍍上一層金光。秀美容顏染上一抹困惑,女掌櫃看向那客棧門上的匾額--平安客棧,心中若有所思。難道取名平安,就真能保住平安麼?女掌櫃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天色已晚,不宜趕路。你我二人並無武功傍身,若遭了山賊洗劫,恐怕我弟弟會……”聲線一頓,她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嚇得灰衣少年瑟縮了一下,想起女掌櫃那冷麵弟弟,更是恨不得能把頭縮排衣服了。這般反應逗得女掌櫃暗中一樂,哼著不成調的小曲,走入了客棧,扔下了一句話。“愛進不進,要麼就睡在客棧,天亮了再趕路;要麼你今晚露宿街頭,在荒郊野嶺睡,還能省我幾兩銀子。”灰衣少年跺了跺腳,還是追了上前,嘟著嘴喋喋不休地數落起她:“說真的,掌櫃你什麼都好,就是摳門了一點兒……哎呀,犯不著拿東西砸我吧!呸,這是個什麼東西?”“饅頭,用來堵住你的嘴。小高,你要是再不閉嘴,讓我弟弟知道了……”“饅頭這麼硬,都快成石頭了,怎麼可以拿來砸人?哎哎哎,不說便是了,你可不許告訴小少爺。”“……” 路遇孤女今夜月明星稀,離宮已是數日。趁著月色正好,她一襲夜行衣包裹著嬌小身軀,要來行點風雅之事──盜竊。呃,好吧,不太風雅。從未做過樑上君子,縱然偉大的女帝武功蓋世,對翻牆之事亦不甚熟練。畢竟在她還是九公主的時候,全天下的門都任由她踹,當然,不用她開口,門不是被影衛踹開,就是房子主人親自迎接。年僅十五而能登上龍椅者,怎會是泛泛之輩,何況施羨魚為女兒身?她自幼秘密師承各大門派高手,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武學造詣之高,為常人一生所不能及。宮人只知女帝身邊有四位武功卓絕、身手不凡的影衛,同是女子,與之形影不離,卻不知女帝修為遠在四人之上。平安客棧,二樓。趁房中客人上芧廁,施羨魚黏好□□,破窗而入,蹲下身子靈活地順走了桌上一隻翡翠嵌玉手鐲,揣在懷中。忽聞門外一陣吵鬧聲,暗道形勢不妙,連忙翻窗逃跑,小心翼翼踩在一樓屋簷上。入夜已深,街道上行人寥寥無幾,竟無一人抬頭看上方。若打更匠此時往上一望,這可就不得了了──居然有小偷在屋簷上興風作浪。“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天寒地凍──”細雪紛飛,待打更匠走過清冷街道後,施羨魚才長吁一口氣,縱身一躍,跳回地面。趁著夜色,她迅速解開身上夜行衣,又將那隻順來的翡翠鑲金手鐲藏入袖中。潛入客棧之前,已經把包袱扔掉了,現在身無分文,別說是裝衣服了,連荷囊都沒半個,那夜行衣應該如何處置呢?忽然靈機一動,挖開雪堆,把夜行衣埋在雪地下毀屍滅跡,待夜行衣徹底掩埋後,雙手已凍得毫無知覺。施羨魚胡亂在身上羅裳撕了十幾道口子,弄亂髮髻,伸手沾了地上煤灰,往臉上抹了幾把,營造出打鬥的痕跡。一切就緒。十一月寒涼,雪未停,她倚著牆磚,瑟縮在平安客棧門外,凍得瑟瑟發抖,發上細雪凝結成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