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文箐弟弟講的“穆姜仁愛”。說的是漢代陳文矩的繼妻如何善代前妻之子,以愛感動幾個非親生兒子的故事。這個是前世的時候,文箐陪表外甥女看動畫片留下了深刻印象,因為當時外甥女被白雪公主裡的後母嚇壞了,表姐便說起這個故事來,為了給小孩例證:中國都是好人多。外甥女還央求文箐陪著唱歌。
她現下說完這故事時,便也免不得哼了幾句調兒,文簡求著學,文箐一想,且讓大家高興吧,便也沒保留,羞慚地教了半首不著調的兒歌。
可是,又過了一日,文箐聽弟弟講,今日先生竟是教他們新故事:乃《世說新語》內的一則——王祥有後母母初始惡劣,王祥卻以孝感其繼母,終待其視若己出。
這令文箐有些詫異,說了一句:“你家先生會講故事,好本事。”
可是私下裡又問文簡:“家中先生不是在教你《千字文》嗎?你怎生也隨了表哥,學《小學》了?”
文簡道:“這個,是我喜歡聽故事,央先生每日也同我們講兩則故事的。”
文箐道:“就你頑皮。偏舅姆家這先生也好說話,竟是依了你。”
文簡昂著頭,道:“那當然,先生極喜歡我。”說到此處,又興奮地道:“先生前日還說肇哥哥屢教不改。”
文箐問道:“說他甚麼了?”
文簡道:“好象是說君子之容什麼的,我記不得了,就記得說是:手啊,足啊,眼啊,還有口啊,都要如何如何。以正我也沒太聽懂。”
文箐聽得,心道這不是的儀容舉止嗎?
文簡停頓了一下,終於想起來了,道:“就是姐姐上次教的,侍於君子一側,不願望而非禮。”
這個其實是《小學》中內容,原話是:“侍於君子,不願望則對,非禮也。”難得文簡記住了,並且上次還說了沈肇一次。
家中先生說四小姐教弟弟,雖好,卻是性急,有拔苗助長之態。這話說得,好似文箐平時教弟弟,有些奪其職了。另外,現下思來,確實是自己有不當,文簡智力終歸是小孩,教得太多,貪多而不精,不求甚解,著實不好。她便也改了,不再教這些,只說些故事,教弟弟為人處事原則。
問清楚了,方才曉得這位先生是說沈肇平時與人說話時,有些不直視對方。正好,唸到《小學》中有一段《禮記》內容,要求為:“君子之容,舒遲。見所尊者,齊遫。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聲容靜,頭容直,氣容肅,立容德,色容莊。”
文箐一笑而過。《小學》,甚好,實是教人初學知禮,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妥,有個標尺在那。
她故作正色道:“你既知先生訓肇哥哥,就不能在背後再轉述給我聽。否則有背後告狀之嫌,此乃陰私之作,不好。”
文簡點點頭,出賣兄弟一事,不能做。姐姐先時講過賣友求榮,要不得。可是又想了想,問道:“那先生教我們的故事,姐姐要不要聽?”
文箐冠冕堂皇地道:“要!姐姐最近忙,不象在家中,還能去聽許先生的課。文簡幫姐姐好好聽著,回來教姐姐。”
同孩子說話,很適合調劑心情。另外,養文簡,文箐不知不覺中,投入了極大精力,確實如養兒子一般,恨不得時時跟在他身後,看他到底做了甚麼,學了甚麼,想了甚麼……
這一日,她因為與沈吳氏商量妥當,屆時如何應對債主。華庭為家中長男,不得不挑這個擔,在旁邊聽得姆媽,姐姐及表妹的話,便有些疑問,道:“咱們既要守信,眼下說要還錢,卻沒得錢還,豈不是失信於人?”
文箐道:“表哥,咱們並沒有故意欺哄他們,何來失了誠信。去歲,舅姆與債主們說好,每年還一些,如今咱們一直都這麼辦。現下是他們反悔,急著催債,逼迫於咱們。按以前約定,說不準十年才還得清債務,我現下說以一年之期為準,雖不是眼前馬上還,略有拖延時間之故,可相較之前,卻是提前了八年。”
回屋,文箐同弟弟提到了守信的故事,講了洛陽商人船沉時,提議救己者許以百金,後卻慳財而食言,人傳其惡名,再次遇溺,終無人再救,溺水而亡。
可是,這回,先生那邊講的亦是誠信故事,說的是秦時季末重信有美名在外,故而被朋友所搭救一事。諺語“得黃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諾”自是說得他。
文箐聽了弟弟轉述,心中已不再認為這是巧合,而是心生好奇:這先生何許人也?
她這邊說兄弟之爭,先生那處教導:為兄需要教導其弟言行過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