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景長顧成了京中奇談,尤其是後來眾人領教了德玄的嚴苛無情,都說景長顧躲避官場是明智之舉,惟有如此才保住了景家平和長久
離開京城這二十多年間,景長顧偶爾會回來幾趟看望景後因他精通八卦歧黃之術,又擅相面望氣,因此每次回京,都引得京中名流爭相拜訪
景長顧最近一次回京便是景後治喪時候,到如今也過了有五六年這次還是衡光特意去信,才將他請回來
下面宮女已經給景長顧端上了茶,景長顧飲了一口,讚道:“好水”
衡光道:“這是倒春寒時候的雪水,九分冰寒之後還含一分和暖”
景長顧微微一笑,道:“皇上,有什麼事情請不妨直說大老遠將我招回京來總不是請我飲這一杯茶罷”
衡光摒退閒雜人等,慎重對景長顧道:“朕是想請舅舅為朕選一塊好風水”
景長顧一怔,放下茶盞哈哈大笑:“皇上找錯人了,我可不是堪輿先生”
衡光聽他拒絕,也不再求,只道:“那舅舅既然已經長途跋涉而來,還是先暫時留在京中休息再說”又說了春長苑如何幽靜美麗,請景長顧務必要前去小住遊玩
當晚衡光就擺了一席素宴,招待景長顧,平王作陪
景長顧對平王翻天覆地的境地似乎毫不驚訝,仍是談笑如常,說些他們幼小時候趣事,席間倒也其樂融融
等景長顧走後,元平才對衡光道:“也難怪舅舅不答應你,他向來自視甚高,斷言他人命途只做遊戲一般,你如今命他做堪輿,他當然不高興”
衡光道:“我如何不知,只是帝陵關係重大……我又想要與你生同床,死同穴若把我同賀千秋封在一個洞裡,想想就毛骨悚然,只怕死都不得安生”
元平道:“你不要與皇后同葬,下一道旨就行了,先朝有過前例;你若一定要與我同穴也不是無法,等我百年後,將我燒成灰,封在瓷罐中,便可做隨葬品入葬了”
衡光搖頭:“我這人貪心得很,光是這樣怎麼夠我要你整個人完完整整躺在我身邊”
說完兩人四目相對,終於擁吻起來
第十八章
景長顧回京之後住在景家老宅,前來拜訪的人絡繹不絕,馬車從景家門口折了幾折一直排到了路口轉角
景長顧坐在天井中,品著新漬的李子讓老管家念名帖,聽到順耳的就點頭,示意可以入內
正念著的時候,小僕又持了一張名帖來報:“平王來求見”
景長顧一哂,指著老管家手中厚厚一疊名帖,道:“這前面已經排了這麼多人了,今日輪不到他了,讓他慢慢等吧”
老管家插嘴道:“老爺您這兩年不在京中恐怕不清楚,如今平王是皇上面前的第一人,京中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關係要讓他等著,那外面人還真當咱們景家眼睛長頭頂上了呢”
景長顧拿手巾擦了手,慢條斯理道:“皇上也好,皇上跟前第一人也好,還不都是我的外甥,我讓他多等一天兩天又如何?”
小僕笑嘻嘻道:“老爺敢讓平王等著,其他人可不敢呀,剛才平王馬車一到,前面等候著的一下子全都散啦!這會兒門口就剩下平王了老爺見還是不見?”
景長顧原只知道平王勢大,卻沒想到大到這種程度,哼了一聲,對小僕做了個去請的手勢
元平隨小僕進入天井,身後還跟著兩名隨從,抬了一隻長方形白瓷花盆,當中植了一株葉片鬱郁的蘭花這蘭花顏色與一般不同,花瓣顏色是由淡粉漸變到深紫,到了根部接近墨色,蘭花本是姿態高潔之物,這株蘭花卻在高雅之中更帶幽豔,不似凡品
方才元平入內,一路走過來眾人見得這蘭花無不讚嘆
景長顧繞著花走了兩圈,讚道:“好花”
元平向他行了禮,道:“春長苑裡植了十二株,這一株是前些日子皇上為了舅舅特意挖了養在宮裡,如今託我轉贈於舅舅”
景長顧與他看了座,似笑非笑道:“他倒是有心”
元平看出景長顧一副戲謔神情,道:“舅舅不喜歡這花?”
景長顧搖頭:“草木皆性靈,如何不愛?”又道:“我是笑李元潛以為搬點好東西過來,投我所好,我就會改變心意了——我瞧他從前心機挺深沉的,什麼時候變傻了?”
元平也不禁莞爾:“舅舅這麼想可就沒趣了皇上是真心想孝敬舅舅”
景長顧道:“行了你見著他便告訴他,看風水的事情,我也懂一點,等過了夏天,就去走動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