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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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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是平生第一次在娛樂場所工作,也是平生第一次真正知道什麼是夜總會。吉米問她是否會跳舞,她說不會,吉米說,“那我教你,你要想掙錢首先得學會跳舞,只有當你陪那些客人跳舞喝酒唱卡拉OK,他們才會給你小費。”

她暫時給安排做一般性的服務員,給客人遞茶遞酒遞咖啡,客人只要一聲吆喝,她就得趕緊送過去,跌跌撞撞的,一天忙下來很是疲憊,可正如吉米說的,沒有一個客人肯給她小費。而夜總會老闆開給她的工資又不高。沒辦法,她只好跟吉米學起了跳舞。當她第一次陪客人跳舞的時候,覺得很不適應。那男人始終摟著她,把她摟得很緊,一隻手幾乎放到她屁股上,很下流,她想提醒他規矩些,又不敢。一曲終了,那男人和她走出舞池,來到一張小圓桌前坐下,仍然用一種色迷迷的眼神盯著她。她很不習慣。好在那男人臨走甩給她一張面額50塊的小費。

下班的時候,吉米問她:“怎麼樣?掙到小費了嗎?”她臉一紅,說:“那男人總想對我耍流氓。”吉米笑了,“管他呢,只要肯給你錢就好。”她原以為吉米會安慰幾句,不料她竟笑笑地說出這麼一句話來,這在她有些突兀。

她內心很矛盾,一方面無法承受這種下流的遊戲,再一方面又覺得這的確是一種很便捷的掙錢途徑。按照最保守的估算,一天50塊,一個月下來就是1500塊,比她的工資整整多出一倍。要是一天能掙上一兩百塊,那到9月1日前她就有足夠的錢供弟弟上學。她現在首先考慮的就是要想盡一切辦法讓弟弟去上學。每次掙到小費,她都積攢著,捨不得花。只是肯給小費的男人並沒想象中的那樣多,他們像是商量好了,即使給,最多也只有50塊,很少會有人給到100塊。兩個月下來,她累計掙到的小費僅有1000塊出頭,而弟弟開學需要一下子交足幾千塊錢,幸虧又是吉米幫忙,借錢給她,弟弟才得以順利地進職校讀書。

“我可能要拖上好一陣子才能夠還你。”既要給弟弟提供生活費,又要惦記著還錢,她內心有些發緊。

因為有錢用,又因為正兒八經地在學校讀書,生活總算有起色了,弟弟便一改往日愁眉苦臉的樣子,臉上多了笑容,很燦爛。每次弟弟走她都要送,送到公交車站,看著弟弟揹著揹包,很是輕快地跳上公交車,她才轉身折回。她知道弟弟已經融入了學校融入了上海這座城市,很可能現在叫他回老家他也不肯回呢!她很高興,心想總算能對弟弟負起責任了,只是想到這兒她就有些苦澀。

她又想起了剛到上海時的艱辛,他們一個17歲一個15歲,從未出過遠門,突然一下子來到千里之外這麼個陌生的城市,那種迷惘、淒涼、惶恐以及辨不清東西南北的感覺至今仍記憶猶新。

他們先是坐上汽車到漢中,然後由漢中直接坐火車去上海。那是他們第一次坐火車。

那是一列綠皮車,很舊很髒,她和弟弟坐在17車30號31號,弟弟坐在靠窗的一面,始終盯著窗外看,她則有些侷促和緊張,一雙手夾在大腿間不停地揉搓,還不時地瞟一眼對面那個老頭。她不知道那老頭為什麼總在盯著她看。尤其是當老頭問話的時候,她都緊張得出汗了。那老頭問她哪裡人,她一會兒說寧強人,一會兒又說南鄭人。老頭又問她去上海乾嗎,她說去上海爸媽那兒;爸媽在上海乾嗎,在打工;那你知道他們的地址嗎,他們會到車站去接;他們怎麼狠心把你們姐弟倆撂在家裡自己跑去打工呢,家裡窮,打工好掙些錢;那你們跑去找他們就不讀書了,讀,回來後讀……老頭慢吞吞地問了許多問題,她回答得很小心,生怕引起懷疑,結果老頭還是懷疑了,她看得出,畢竟她有些地方在明顯說謊。好在後來天黑了,老頭要睡覺,去補了張臥鋪票,不再坐這兒,她緊張的心才得以舒緩。

她覺得上海的遠是用時間來衡量的,那輛老舊的綠皮車搖搖晃晃整整過了兩天一夜才到達目的地。他們的腳都坐腫了,不會走路,走起來很痛。好不容易隨著擁擠的人流走出上海站出口,他們一下子傻了眼,看著眼前矗立著的一幢幢高樓大廈,他們暈頭轉向不知往哪走。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周圍的街道和商店開始霓虹燈閃爍,一切都顯得像夢幻般的不真實。弟弟好奇地盯著陌生而新鮮的東西看來看去,她可沒這心思,他們在車站廣場上走了半天,竟沒能走出去,後來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少,時間已經很晚了,他們走進候車室,找了個空位置坐下,這一夜,他們就是在車站候車室度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