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樓裡再不聞動人彈唱,夜夜垂淚難成眠,水瓢萍知道,殷爺夫妻這一去,只怕再也不會回來。落拓江湖飄零賣藝,從淪為藝伶那一天她就成了一件玩物,還有誰會把她當成一個人來看待尊重?是在這裡,關外蒼冷西涼城,她重新找到久違的人世溫暖。可是他們自己呢?如今飄零在何地?還有沒有可能再找到一個家?水瓢萍越想越心痛,往事歷歷幕幕,那些音容笑貌不受控制的在眼前晃,淚跡難幹。
“姑娘,好歹歇一歇吧?看看這才多少日子,人都瘦了一大圈了。”
天還沒亮,水瓢萍已經起身在熬燉補湯,她這些年賣唱辛苦積攢本打算有朝一日為自己贖身的私房錢,幾乎全花在了採買補品食材上。
丫頭小翠又心疼又無奈:“玉兒姑娘不是說了嗎,蘭若公子是麒麟再世,他這個病是命裡帶來的,根本不是靠這些東西能養好,姑娘豈不是白費力氣?”
水瓢萍不接受:“那又怎樣?就算我沒有本事讓蘭若公子好起來,但哪怕能多延壽一日也是值得。莫非是要我眼睜睜看著卻什麼也不做?”
丫頭小翠被噎住了,咬著嘴唇嘟囔:“可是……我們辛辛苦苦存的那點銀子都已經見底了,姑娘自己還要有花銷的呀。”
“銀子沒了可以再賺,人沒了還能重新再回來嗎?”
水瓢萍冷聲打斷不懂事的丫頭:“以後不準再說這種混賬話!人生得一知己,雖死無憾。我已經決定了,就算是死,也不要再失去更多!”
登門玉卿侯府,還未走進蘭若琪的養身別院,已能聽到沉重難止的劇烈咳嗽聲。侍童驄兒伺候在病榻前,捧著一塊手帕拼命想忍住慟哭,可惜怎樣都忍不住。昔日翩翩佳公子,此時已是面色蒼白如紙,嘴角還掛著尚未擦淨的血跡。
水瓢萍提著食盒走進來,看到此景立刻緊張起來:“驄兒,怎麼了?公子又……”
侍童驄兒擦一把眼淚,捂緊手帕好像生怕被蘭若琪看到,沉默點頭。
水瓢萍開啟偷瞧,倒吸一口涼氣,整塊手帕都被鮮血浸滿,越來越嚴重了,現在蘭若琪咳血一日重似一日,病情不容樂觀。
水瓢萍難言心痛,只能在耳邊偷偷叮囑:“老侯爺那邊怎樣了?千萬別說出去。”
驄兒哽咽點頭:“我知道,多謝姑娘每日都想著過來。”
獨苗孫兒沉痾難起,玉卿侯也急得病倒了,一老一少紛紛倒在病榻,玉器行的生意都全靠聶展櫃和顧管事撐著局面,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水瓢萍痛碎一顆心,卻只能收起眼淚,強顏作笑來到床前:“公子今日覺得怎樣?可好些了?這是我家傳的滋補秘方,最養人的,公子快嚐嚐看。”
掀開食盒盛補湯,蘭若琪虛弱睜眼,制止她的忙碌,掙扎起身。
水瓢萍嚇了一跳:“快別亂動,當心起猛了頭暈,要做什麼我來就是。”
他指指遠處書案:“把那個匣子拿來。”
丫頭小翠連忙取來書案上的木匣,開啟來,主僕二人才大吃一驚,這是……
賣身契!
這赫然竟是她主僕二人的賣身契!!
蘭若琪蒼白一笑,將賣身契扔進床前熏籠,燒化成灰。
“早該想到的,無奈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事,拖到今日……實在對不住。水姑娘,你們自由了,日後不必再受飄零賣藝之苦。”
小翠第一個哭出來:“天哪,這不是做夢嗎?那個藝班的班主有多黑呀,早就放過話,我們姑娘若要贖身少說也要上千的銀子,公子……嗚……”
水瓢萍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在哭,麒麟……到這一刻她才發現麒麟仁獸之說有多麼真實,病到這般地步居然還想著別人的事,他……
“公子大恩,該讓瓢萍何以為報?”
蘭若琪搖頭一笑:“人生際遇,本就各有機緣,說這些有什麼意思呢?”
木匣裡還有一疊銀票,他略帶一絲調侃的說:“畢竟是經商之家,這些銀錢賬我還是懂的,姑娘日日登門,所帶補品食材哪一樣不金貴?長此以往豈非都要坐吃山空。可嘆如今世道艱難,玉器行的生意難見起色,一時間也拿不出更多了,若姑娘不棄,就用這些做個安家立業之用吧。”
不,水瓢萍堅決不肯收,擦一把眼淚彷彿下定決心:“說什麼安家立業,我哪裡也不去,今日即得自由身,日後便留在這裡,照顧你,別想趕我走!”
留在這裡?蘭若琪一愣,實在有些為難的溫婉拒絕:“無名無份,若住進府中,只怕對姑娘名聲有礙,他日若遇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