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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我衝到樓梯間的窗前,從四樓往外看去,大山公園因為是新設的公園,多數的樹年紀都不長。

但就在廣場的後方,周圍全是花卉和表演場的中央,竟真的有一棵極高極大的樹。他和周圍的建築幾乎融為一體,彷佛已經矗立在那很久很久。

我拾起立樹的鞋,跑下了公寓的樓梯,快到大門時還跌了一跤,撞到了額角。但我不怎麼疼,爬起來又繼續跑。

我走近夜裡的公園,來慢跑的人幾乎都要回家了,公園裡的人越來越少。我喘著粗氣,邊走邊四處張望,噴水池裡映照出我的倒影,和往常一樣狼狽粗獷。

“立樹!”我開始叫起來,枉顧周遭行人的眼光,“立樹,你在哪?給我出來!”

我跑過一片樹林,瞥了樹林間的兒童遊樂設施一眼,總算接近了廣場,看見那棵畫裡的樹。

我才發現那真是一棵無敵大樹,遠看的時候還不覺得,實際站在他腳下,總覺得連呼吸都被壓迫住了。

不只是他的高大,這棵樹的生長方式十分扭曲,似乎找到一半就被人移了枝還是怎樣,樹的下半段和上半段分作了兩種顏色。

主幹因為旁邊種滿了好幾株小樹,所以不得不七彎八拐地往還有空間的地方彎曲。而且似乎受到廣場表演臺的影響,中間的枝椏不得不被迫繞道,變成右邊還是正常的,左邊的枝葉卻向四面八方扭開的畸形狀態。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生得如此高大,在這種彷佛周圍所有事物都和他作對的環境下,這棵樹宛如孤獨的王者,屹立不搖。

我邊往大棵大樹奔去,邊叫著立樹的名字。這裡的燈光十分昏暗,多數的夜燈都集中在表演臺的方向,這裡完全漆黑一片。

我看見樹下堆積的枯葉似乎動了一下,有什麼東西從扭曲的樹幹後站了起來。

“立樹!”我氣喘不已,兩腳僵硬,看著那個轉過來面對我的小小身影。

那是立樹,找了這麼久,錯認了無數次,真看見我要找的東西時,我竟有一種虛幻的不真實感。

“恆恆……”立樹看起來有點驚訝,又有點害怕。

我腦子裡什麼也沒有想,只是往前跨了幾個大步。

立樹開口想說些什麼,但我一手攬住他的背,把他從樹幹後拉出來,然後伸高了手,給了這男孩一個清脆無比的巴掌。

我不知道我為何會有這樣的動作,身體像是和腦子分離似的。這巴掌的力量似乎十分大,立樹似乎也嚇住了,被我那一掌打得朝旁邊踉蹌,但下一秒我便伸手抱住了他,立樹小小的身軀被我拉進懷裡,撞中了我的胸膛,我立時收緊了雙臂。

我到這時終於有力氣長長吐口氣,腦子也才恢復運轉。我剛剛到底是在做什麼?我打了立樹一巴掌,然後又緊緊地抱住了立樹,彷佛擁抱一項失而復得的寶物。

而後我的淚腺也失控了,年輕的時候我很常哭,秀朗常說我是男人中少見的愛哭鬼。但和他分了之後我改變很多,幾乎六年不曾掉過一滴眼淚。

但今晚一切都超出我腦子能思索的範圍,我感受的立樹的體溫,立樹活生生的氣息。這一晚在街上狂奔、叫喊、東張西望的場景閃過我腦海,我彷佛在觀看另一個人演的電影,我因為那人突如其來的放鬆哭出聲來,卻覺得那人並不是我自己。

我哭得如此哀切,連我自己都聽不進去,立樹恐怕也聽不進去。他彷佛不知如何是好似地,膽怯地窩在我懷裡,然後慢慢地掙著小手臂。

我又摟住他一次。立樹很快發現對大人的無理取鬧他無能為力,於是把手繞過了我的腋下,很小心地抱住了我。

“對不起。”他對我說:“對不起,恆恆。”

我直到過了夜半,才把揹著立樹離開公園,離開那棵古怪的大樹。經過噴水池時,我的身影再一次映照在水的簾幕上,除了狼狽,我發覺我的眼睛是腫的。

後來我問清楚了立樹,他確實是來找媽媽的,他知道家裡的地址,也會坐公車,這些以前媽媽都教過他,所以他就決定一個人回來找媽媽。

但是因為媽媽不在家,所以他等了一陣子,就決定先離開到外面走走,晚一點再回來,大致都和我的猜測差不多。

我問起他為什麼要把鞋子丟門口,順勢替他把布鞋穿上。

立樹抬頭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

“因為留著,馬麻才知道我回來過了啊。”

像大樹一樣高 14

“因為留著,馬麻才知道我回來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