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當,挑亮燭火,沏好茶。兩個人相抱著窩在榻上說話。
「你在家都做什麼呢?」
「也沒幹什麼。給漢青幫了幾天忙,可是後來他說我淨幫倒忙,就不幹了。平舟收了個徒弟,根骨很不錯……這裡沒什麼事情。你們這次都走了什麼地方?可以在家待多久?這會出去受傷沒有?可不許騙我……」
「手怎麼了?」
「啊,剛才被油濺到了……哎哎,好癢,不疼了,你別舔了……」
「我帶了兩張很好的皮子回來,明天請人量了,給你做衣裳。」
「我不缺衣服……」
「聽說這個是特別暖和的,你現在總是怕冷。」
「我現在也有很厚的衣服……」
夜漸深沉,屋裡的聲音也漸漸低沉,衣裳磨擦的窸窣聲,還有似有若無的呻吟聲。聲音很模糊,屋外低徊的風聲,樹葉沙沙的響聲交混在一起,將那些聲音掩飾了過去。
飛天伸手輕輕虛攏衣裳。
燭芯冒了一點火星,火苗無聲跳躍閃動,屋裡被黃暈的燭光灑上了一份慵懶溫情。
「有水,要不要洗一下?」
楊行雲懶懶抱住飛天修長細韌的腰肢,「不要……我喜歡你身上的味道,怎麼都好聞。」
飛天臉上紅暈未褪,喃喃說:「汗氣……有什麼好聞的。」
「我喜歡就好……在外面的時候,想念得睡不著覺,全身都在渴望你……」
飛天連耳朵都紅了,臉伏在他臂彎中,不肯抬起。
這個人……和自己生死相許的人。這樣可愛,讓人移不開眼,只想這樣一直的看著他,直到……直到……永遠。
窗縫裡漏進的風,鼓動著燭火躍動起舞,屋裡瀰漫著愛慾的氣息。
「今晚可能也會下雪吧?」
他轉開話題,飛天終於自在了一些,放鬆躺在愛人的臂彎裡,「大概吧……」
那天的事情,想起來像是隔了一個漫長的輪迴。或許因為現在過得很幸福,所以想起當時,只覺得那些都有些模糊。
那時……集齊了楊行雲的魂魄,輝月在神殿要施展秘術,連星華都不能進來,只有平舟在側。
「飛天,你可想好了?」平舟沉著地問一句。
飛天深深點頭,舉起手來,衣袖滑下去,露出光滑消瘦的手腕。
「一半的熱血,可不是鬧著玩的。」
一半?一半算得了什麼?如果可以換回行雲,全身所有的血都流乾,也不算什麼。
飛天嘴角微微揚起,臉上並無愁容,「有你和輝月在,絕不會有什麼萬一。就是有,也會變沒有,不是嗎?」
輝月眉眼上像籠著薄薄的銀光,一直沉默著,雙盈劍上那一縷緲緲的影子,被他的手掌吸了過去。
飛天的眼光那樣專注,似乎全副神魂都要從眼中掙出,跟著那影子一起去。
輝月的掌心中聚了一團光,微茫而朦朧。那光漸漸變強,平舟輕輕咳了一聲,飛天如夢初醒,雙盈劍橫過來,劃開自己的手腕。
殷紅的血如泉水般湧出來,沿著玉白的手腕淌下,滴落在案上的一具鼎中。
那鼎也是奇怪,血滴了進去立即被鼎壁吸沒,好像那不是一樽玉器而是一塊海綿。
飛天的眼光纏綿而熱切地注視著輝月掌中的光茫,眉目舒展的樣子像是置身天堂。
手上傷處根本也不覺得痛楚,熱血正汩汩地流出身體,他卻覺得滿心喜歡,心跳極輕快,像是長了翅膀,就要離體飛起來。
輝月看看飛天,又低頭注視玉鼎,手掌翻過來,掌心的光團慢慢墜落,沒入鼎中。
一團緋紅的光暈從鼎口釋了出來,飛天的血流得很快,從鼎開始發光起,便不再被鼎壁吸沒。
晶瑩的玉鼎從外看去,暗紅漸漸充滿升高,飛天臉色褪得慘白一片,嘴唇漸呈現出一抹駭人的青紫。
平舟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輝月目光一掃,溫雅的眸光中全是冷冷的肅然,平舟心中打個突,咬牙又縮回手來。
飛天身形搖搖欲墜,右手已經持不住劍,雙盈銀光輕閃落在地下,飛天恍然不覺。他頭微微向前伸,要去看那鼎中積聚了多少鮮血。
眼前陡然一黑,他頭直向下沉去。
平舟一把扣住他腰,將他抱住,看著仍涓涓流血的手腕,忍不住說:「夠了嗎?可以了嗎?」
輝月輕輕點頭,平舟一手撫上飛天的手腕,流血立時便被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