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微型望遠鏡也還在。
現在,我得靠這些東西走出這片谷地了。
谷地裡白皚皚的全是積雪,中間一條小河“嘩嘩”地流著,夾雜著冰塊。
掏出望遠鏡,我四顧了一通,沒發現有人的跡象。這對於我來說既是好訊息又是壞訊息,好的是突厥人沒有找來,壞的是附近沒有人煙。如果走不出去的話我該如何解決食宿問題。其實,吃倒是好辦,河裡總歸有魚吧,可晚上睡在哪呢?總不能睡在雪上吧。
抬頭望天,太陽當空照。
深吸一口氣,暗暗下定決心一定得在天黑之前走出去。
一邊看指南針一邊看望遠鏡……終於在太陽的最後一絲光芒即將隱沒在西邊的山後時,我看到了房舍。
走出來了。
拖著沉重的雙腿,我一步步挪到了離我最近的茅屋後面。
左右觀望一番後我敲開了門。應門的是一個小姑娘,眉目清楚,年約十四、五,頭上綰著雙鬟髻,身上是青布裙襖。一見了我,小姑娘立刻睜大了雙眼。
我趕緊說明來意,請求她讓我進去歇一歇。
到底還是良善人家,我一說就被讓進去了。不一刻,熱茶端來了,雖然粗黑濃膩,然在我飲來卻不啻於人間妙品,飲茶畢,小姑娘又端來了飯食——黑麵餅和醃菜。
吃完後,我木木的雙腿也恢復了大半的彈性,於是向小姑娘打聽此地情況。原來,此地已是隰州境內。
我心內忖道:隰州距洛陽將近九百里,距長安也是九百里,這麼說,如果我要回到洛陽或者是到長安是差不多的距離。這近一千里路,沒有馬,光靠雙腳的話,至少得十幾天才能到。看看身上,還是洛陽時候的打扮,雖不華麗,但還算講究,若是這樣子一個人走在路上,少不得會引起注意……而且,萬一要是遭遇到那些突厥人的話,靠雙腳走路的我顯然在體力上劣勢明顯。
現在,擺在我眼前的是三條路:一是到州府去,說明自己的身份,借匹馬;二是就這樣走回洛陽;三是隱姓埋名,從此與任何人無涉。這第一條路嗎……說我是朔方軍偏將,搬出秦武的名頭來,向州官借匹馬還是不費力的,或者說我是元重俊的妃嬪……更了不得,隰州刺史說不定會想法聯絡朝廷甚至親自送我回到元重俊身邊;第二條路,自己想辦法走回洛陽或是走到長安累是累一些,險是險一些,但這樣誰都不會知道;第三條路,埋跡於民間、江湖,作孤雲野鶴,脫離一切人、一切事,從此世上再無葉飄飄……
想來想去,下不了去州府的決心,作孤雲野鶴嘛……我凡心太重,不是那能放得下的人,塵俗的人和事對我還有一定、甚至相當的吸引力。目前的我,還不想“流落”江湖。
也就只有悄悄走回洛陽或者是到長安一條路了。
可是,去長安還是去洛陽呢?
去長安找誰?找秦武麼?他也許正在母親的病榻前,或者正在準備成親……他那邊,是徹底沒有希望了。想到這個男人,心中一陣揪痛:這個深愛我的男人,等待了四年,卻等來這樣一場婚事,等來一位素未謀面的女子……
元重俊那裡……他的心,我早已真切地感受到了,可是,我如果回到他的身邊,就必須面對他龐大的後宮。回到他的後宮,就得開始另一場戰爭,一場女人之間的戰爭。這個男人,我的初戀物件,我的初戀情人,佔據我心幾年的男人……為什麼是一個帝王?
……
亂糟糟想了一通後還是遊移不定。
在小姑娘家裡宿了一夜,第二天清晨起來準備走時我拔下頭上的碧玉簪,拿給小姑娘作為酬金,順便央她給我備些乾糧和水。孰料我的舉動著實嚇了那小丫頭一跳。那根簪子其實並非上品,但在一個山村姑娘的眼裡肯定是貴重物品了。小丫頭死活不收,我再三堅持,最後硬塞到她手裡才算。
沒有交通工具,這九百里路真可以算得上是長途跋涉。
開春了,雪化了。明晃晃的太陽照在身上非常暖和,若是在自家庭院裡,半躺在臥榻上,面前放一杯清茶,手邊擱一卷好書,讓陽光灑遍全身是極其愜意地,然而步行在這土路上……怎一個難字了得?靴底粘的泥巴像兩個秤砣,墜得我邁不開腳,走不了多遠便已汗流浹背了。
還算幸運,老天不肯絕我,天黑之前,我找到了一座寺廟,心道晚上住的地方有了。
開門的僧人看了我一眼,眼睛立時瞪大了,呆滯片刻後迴轉過來趕緊低下頭去。看著小和尚的窘樣,我心中暗笑,不由得想起一首歌《女人是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