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她力竭,跑不動了,心急得不行,卻已無法挪動腳步。
追逐的人在昏暗的光線中一步一步趨近,她看不清那個人的樣子,只是越來越恐懼。
自鳴鐘的聲響傳入耳中,裴羽身形一震,驀然醒來。
先入目的,是煙青色羅帳,柔和的燈光,再看近前,是男子穿著白色寢衣的身形。末了,她發現自己的手臂環在他腰際。
她牙疼似的吸口氣,幾乎對自己絕望——又在夢裡跑到了他懷裡。
她沒勇氣去看蕭錯此時的神色,只是做賊似的把手臂收回。
蕭錯放下書,把想逃走的人攬到懷裡。
“我醒了。”她說。
“看出來了。”蕭錯側身躺下,斂目凝視著她,“做噩夢了?”她臉色不大好。
裴羽點頭,“總是做荒誕不經的夢,不是被人追得無處可逃,就是從高處墜落。”
蕭錯和聲問道:“嫁過來之後,一直這樣麼?”
“嗯。”
“在閨中的時候,也這樣麼?”
“不是。”裴羽沒多想,照實道,“那時沒生病,祖父也還好,雖然睡得不老實,但是做夢的時候很少。”
蕭錯溫柔地撫著她的背,“不止是病痛之故。你還沒把這兒當做家。”
“我沒有麼?”裴羽仰起臉看著他,有點兒困惑,繼而有些不安,“可是,該做的分內事,我都努力做了,也只昨日不著調。”
“我知道。”不是她做的不夠,是他沒能讓她有十足的安全感。
裴羽垂了眼瞼,不無沮喪,“會慢慢好起來吧?”
“會。”這又不是她的錯,那沮喪的模樣讓他覺得傻兮兮,卻又不可避免地生出些許憐惜,拍打她背部的動作愈發輕柔。
兩人都沉默下去。
裴羽想繼續睡,可是——過了一陣子,她身形動了動,“熱。”他的懷抱,像個小火爐。
“習慣了就好。”
冷熱這種事怎麼可能習慣呢?她腹誹著,和他拉開一些距離,把被角掀起來。
還沒入睡,她就開始折騰。蕭錯給她蓋好被子,攬緊了她。
裴羽抬了眼瞼,用眼神抗議。
蕭錯已知道讓她瞬間老實下來的法子,托起她的俏臉,作勢要親她。
裴羽立時驚慌起來,落在他腰際的手不自覺地用力,扣緊他肌膚而不自知。
她那個眼神,甚至是有點兒恐懼的。這是蕭錯意料之外的事情,只因為此刻不同於一早、黃昏的情形麼?只因為之前料定他會適可而止,到此刻則懷疑他剋制不住麼?
多混賬的想法。他心裡又氣又笑。他要是那種人,能為她著想把她供到現在?
裴羽是真真切切地害怕著。要知道,她這個人,運氣好的時候好得離譜,運氣差的時候差得離譜。這般相依相偎的親密情形之下,他萬一把持不住怎麼辦?之後,萬一她特別倒黴引發麻煩怎麼辦?早間、黃昏,她是有恃無恐,可此刻……他是清心寡慾之人,但到底不是聖人。
她費力地要低下頭,轉身。就在同時,聽到他的語聲:
“你怕什麼?”
裴羽覺得自己還是裝啞巴比較好。
蕭錯再度托起她的臉,眼神柔和,“最近的情形,不能夠,最遠的情形,你不喜——這兩者之間的情形,總該是我說了算吧?”
裴羽發現,他還是惜字如金的情形比較好——話少的時候,她腦筋不會擰到一起,話稍多一些,她就需要點兒時間才能消化。
“不說話就是預設。”他說。
“誰預設了?”裴羽本能地反駁,隨後忽閃著眼睛看著他,回想著他剛才說過的話。
蕭錯忽然問她:“你乳名是什麼?”
“啊?哦……不想告訴你。”
“叫兔子就挺好。”還是那種單純到傻乎乎的兔子。
裴羽抿了抿唇,掐在他腰際的手又不自覺地加了幾分力道,“你……”她沒能說下去,一方面是不知如何還嘴,一方面則是因為,他的唇在這時落下來,落在了她眼瞼。
她只能閉上眼睛。他的動作一如春風拂面、蜻蜓點水,隨後,唇滑過她面頰,落在她唇上。
裴羽身形完全僵住。
蕭錯最初是因為她那一刻的憨態可掬讓心湖起了漣漪,想逗她,想與她更親近一點兒。僅此而已。
他再清楚不過,不適可而止的話,遭殃的是自己。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