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晾了墨採青有一會兒,白璃這才想起來似的,抬眼道:“快請坐呀,站著做什麼?芷音,還不快去泡茶來,愣著做什麼?採青姑娘特意來看望,咱們可不能怠慢了。”
芷音等人這才動了,該泡茶的泡茶,該搬座椅的搬座椅,只是眉眼之間的喜色,卻是掩不住的——女王這不動聲色的一道擺,可算學會了反擊。
難道是中毒之後開竅了?
白璃將茶盞一放,伸手摁住茶蓋,將芷音遞上來的茶朝墨採青面前輕輕一推,收手的時候不動聲色地往碗沿上輕輕一拂:“採青姑娘莫怪,尚在病中,腦子還是有些昏沉,照顧不周,還請見諒。”
這一番話,倒把墨採青說得不敢再有半點不滿的神色。和女王計較?那也得有膽子才行。從前都聽聞這女王軟弱無能,沒有主見,如今一看倒也未必。
這不動聲色之間將主次全給顛倒過來,本是她來探病,如今倒是女王來照顧她,到底誰才是主人?
——她甚至在心裡“咯噔”了一下,若是白槿注意維護自己的權利,那麼她墨採青,便只是一介民女,按理說連見女王的面都沒有的,如何能在女王面前自認主人,倒來噓寒問暖?
“哪裡哪裡……”墨採青訕笑著,取過茶碗抿了一口,只覺得自己帶人參來也愚蠢至極了——女王雖無實權,卻也不可能連人參都顯得精貴。
何況這府中此時還是君晏做主,今天的事情若傳到君晏的耳朵裡,他會怎麼想?
墨採青越發覺得今日來這裡是來錯了的,越發將茶喝了幾口,掩飾自己的尷尬。再看白璃身上乳白色的輕綢小襖,越發覺得自己身上的菊青色黯淡無光。
“哦,剛才腦子嗡嗡響,沒聽太明白,採青姑娘方才說,來這流槿苑是——”白璃面上適時地透出了些糊塗,黑凌凌的眸子看向墨採青,倒把墨採青看得一驚。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乍一看清冷仿若秋夜的霜月之光,又如暗夜寒匕的閃光。然再看時卻清凌凌如深秋潭水,並無半點殺意。
墨採青覺得自己一定是看錯了。她怎麼會在女王身上看到殺氣?相傳白槿心軟得緊,一回聽聞看螞蟻搬家都看了一晌午,還不許人將螞蟻踩死半隻。
“民女……”墨採青不自覺低了身段,哪裡再敢有初來時候的張揚肆意?“民女只是聽聞女王駕臨君府,若不過來拜見,恐失了禮數,故而……”
拜見……白璃暗眸一閃,墨採青還真不是個簡單角色,這般前倨後恭。可見白槿從前日子艱難,墨採青這麼一個沒有分位的民女都敢欺負到頭上。
“無妨,採青姑娘有心了。聽聞採青姑娘同君晏關係不一般,採青姑娘在這府上住得有些年頭了吧?”白璃不動聲色地道。她最喜歡聰明人了,聰明人被利用的感覺,最是舒坦。
“的確如此……”墨採青心下總算鬆了一口氣,女王開始同她嘮家常,這說明女王並未將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這就好辦了,“君晏是民女的表哥……”
一說到君晏,墨採青整個人都變了,露出了小女孩兒情態。但白璃顯然對君晏和墨採青之間的事情沒有興趣,她打斷墨採青道:“採青姑娘既然對這府上這般熟悉,那不妨帶著我到四處轉轉?在這流槿苑悶了幾天,還真是想看看外頭的風景……”
“啊,是這樣啊,那好說……”墨採青這下子更高興了,好像又找回了些自信,“君府別的沒有,就是大些,各處精緻也都不錯。雖然同王宮沒法兒相比。您總是悶在這兒,也確實不是個辦法……”
白璃斂眸,光聽墨採青這兩句話,誰能想到方才剛來流槿苑的時候墨採青是以諷刺出場的?
白璃的斂眸看在墨採青的眼中,便是傷感的徵兆,以為她又想起了封翊,遂十分殷勤地走上前勸道:“女王,您就別太傷心了,要知道這封國叔歷來行蹤不定,或許他還不知道您病了的事……所以,才沒有過來看您……”
墨採青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白璃的神色。若說女王的軟肋,那麼首當其衝便是封翊。若是女王因此而想著回宮,那對她來說當真是一件樂意之至的事情。她怎麼可能真的對這個沒有實權的女王恭恭敬敬?不過是想哄著她,好讓她早日離開君府罷了。
若眼前的白槿還是當年在宮中所見的那個白槿,她倒也不擔心的。但今日一見,女王的樣貌身姿神采,保不定哪天君晏要是真的動了心……那可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