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建築也有靈魂的話——漂浮著的正是可綸所熟悉的靈魂。
這麼說——這麼說——我是回不去了?
她回頭盯著那座神像,試圖尋找一個可信的回答。阿蒙—拉純金的臉在簾幕的裂隙間若隱若現,燦爛地詭異地笑著,宛然在說:“你當這裡是時光穿梭機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她似乎看見那簾幕上用斗大的字寫著——“Game Over”。
回不去了!
她再沒有藉口逃避了!
命運扯掉了畫皮,齜牙咧嘴地跳了出來,“投降吧!”它大喊。
“好吧!”可綸也喊,“咱們走著瞧,看究竟是誰控制了誰!”
沒有回答,再瞥一眼阿蒙—拉,心頭忽地飛過一個怪異的念頭:她該對它說聲謝謝……它洞悉了她的潛意識……洞悉了她真正的願望……並且滿足了她!
“好吧……”她喃喃說,朝神像行了個禮,“我還是感謝你……因為……你的無所不知……”
然後她緊了緊揹包,走了出去,並禮貌地關好了“神之居”的門。內殿外頭夜色籠罩,她看了一下手錶(臨行前特意翻出來戴上的,想讓德卡好奇的,不過他視而不見)——4點03分,這麼說,她睡了整整一天?!
不多會之後,祭司們該要來這裡行潔淨儀式了,當他們看見空無一人的“神之居”,肯定會馬上報告法老,以確認‘未知’的離開,之後,法老就會以公事公辦的態度宣稱預言的落幕——反正預言人也要遠嫁他鄉了,很快的,曾有的預言連蛛絲馬跡都不會落下,至於她,也會湮滅在德卡的記憶裡……
可綸混亂地想象著,徑直朝外走,沒留神有兩個人影身形敏捷地從柱廊奔過來,利落地躍到內殿門前。
“就是這裡……”其中一人小聲道。
“快進去……光頭們要過來了……”另一人用更低的聲音說。
說是這麼說,兩人誰也沒動彈。
“都過了一天了……”一人猶猶豫豫地說,“她還能在嗎?”
“很可能已經沒影了!”另一人異常沉著地答道,“可得看過才知道……”
可綸認出他們是誰了,她從暗影裡緩步踱出來,眼見著那兩個男孩先嚇得面無人色,瞳孔渙散,再又幾乎同時喜上眉梢,張嘴就要喊,可綸連忙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你們兩個好大的膽子!”她輕聲笑著,指尖點著男孩的額頭,“怎麼沒被衛兵和祭司們攆出去?”
“衛兵都叫我給灌醉了——他們認得我的,沒防備,光——祭司們這會還在洗澡。”曼圖赫特普眉飛色舞地笑道,“可綸姐,你還沒走真是太好了,帶我一起去吧!”
“還有我!”納科特不甘落後地接上來,“不管您在哪裡,我答應過姐姐,一定會保護您的!”
“嗯——我暫時不走了——”
“為什麼?”兩人齊聲問道,驚訝之下忘了要壓低聲音。
“先別好奇了,我們快離開這裡!萬一被發現了,誰都沒好果子吃!”可綸趕緊推著他倆往回跑,“快點!先出了聖廟再說!”
正如她私自潛入“神之居”的那天,兩個男駭也一樣瞅準了祭司們行淨身禮的時刻溜了進來,這其實是非常危險的,尤其是對於一個附庸國的王子和一個來歷不明的小侍衛來說,若被人發現,輕者驅逐出境,重者人頭落地,而他們冒了這麼大的風險,卻只是為了來找她!可綸越想越覺得險惡,簡直能聽見身後有人拿著刀一路追來。
幸好,那是她極度擔心之下的幻覺,聖廟甬道上沒有一個人影等著活捉他們,只是在疾步穿過大庭院後,她發現男孩朝她所不熟悉的一座門行進。
“你們往哪走?!”
“運河碼頭!”曼圖赫特普的回答聽來斷斷續續的,“我的船泊在那裡……裝很多酒……守衛……”
由於她第一次從聖廟出來,無意中走的就是北邊通向穆特神廟的大道,因此以後再拜訪時,走的都是這條道,法老帶她來時,並非正式的祭拜,所以走的是與之平行的羊頭獅身像大道。事實上,“至乘之地”卡納克聖廟的正式入口,是朝向東方的第一塔樓,塔樓前的大道直接通向連線尼羅河的運河碼頭。曼圖赫特普所說的船——埃及人常用的蒲草小舟——孤零零地泊在岸邊。
可綸沒有多問,麻利地上了船,曼圖赫特普操起一根船槳(“我來劃!您別侮辱我!我可在大綠海邊長大的!”),並將另一根塞給了納科特(“我要練習手臂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