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洗把臉吧!”他吩咐她道,並接過孩子,“快點!”
“人都哪去了?”她呆呆地看著他神采飛揚的臉,如墜五里霧中。
“我讓紀斯卡多護送王姐先走,我會帶你走另一條道……以防後患……喀西特追兵……”
鬼才會相信他這口是心非的藉口。
“可是,”她笑起來,儘管腦筋仍纏著糨糊,“我不會烤肉怎麼辦?”
“我會!”他說,“不用擔心,快去洗洗……”
可綸不禁嫣然,當她走向水塘時,一顆心快樂得好象飄在雲端裡,她真想要忘乎所以地載歌載舞了。
Honeymoon!蜜月!只有他、她、以及她與他的孩子!
她很清楚,無比清楚——一生裡最美好的記憶就要開始,時間啊!請你走得慢點!再慢點!
德卡選擇的路,是沿西奈半島南下,由北部的高原起程,經由覆蓋著流沙的平原和峽谷,抵達多山且擁有絕美海灘的最南端,乘船穿過紅海,在古老的港口登陸,向西越過荒涼的東部沙漠,順著乾涸的河道取直線到達尼羅河邊,再逆水順風往南,回到底比斯城。當他還是王子的時候,曾在西奈駐軍停留了很長一段時間,對於這段行進路線相當熟稔。
沒有比這更完美的蜜月路線了。
埃及,底比斯,大綠海,赫梯王家,覆滅的巴比倫,新寡的大祭司……所有的煩心事,都因為離得太過遙遠而變得微不足道,雖不能完全消失他們的思緒裡,但實在是渺小得不費力想就想不起來。世界,美好單純得只剩了她,德卡,日長夜大的孩子,以及她最喜歡的徒步旅行。
只消明瞭綠洲淡水井的方位,沿著海岸線而行是件極其美妙的事。赤色的山崖連著沙灘與大海,景色壯麗得令她歎為觀止。紅海水澄澈明淨,且有許多適合潛游的淺群礁,只消俯臥在水面上划動,就能欣賞到五顏六色的海底風光。水中的魚色彩鮮豔奪目,成群遊弋時閃閃發光,就像無數寶石映襯著青色的海水,為珊瑚礁點綴上錦緞般閃動的圖案。藍綠色的鸚嘴魚,各種各樣的隆頭魚,豔黃色的蝴蝶魚,銀白色的雀鯛,宛如漂浮在湛藍的空氣裡,和他們一起在夢裡飛翔。
夜晚,露宿在海邊的每一個夜晚,都伴隨著深邃無盡的星空和此起彼伏的潮音,一如她與德卡之間,溫存甜蜜,無邊無際。
為了檢視埃及在西奈的綠松石礦,他們繼而折向東行。德卡領著她穿過一條曲折的峽谷。峽谷兩壁陡峭嶙峋,谷中卻生滿了繁茂蔥鬱的棗椰樹。穿過峽谷,再往西到了一座幾百年前遺下的神廟,那是前朝的人獻給哈托爾女神的,在那裡,德卡細細地將埃及眾神都教給她:神與神之間的關係,神與動物之間的關係,神與上下埃及每一座城鎮之間不同的守護物件,不同的祭祀方式與貢品……甚至還硬要她和他一起親身祭祀女神,以為將來演習。
這座神廟的旁邊還有一處很新的祠堂,祀奉的是東部沙漠的保護神索普多。在神廟的各個庭院裡都刻有銘文,這一路上德卡都在耐心地教她識字,所以她能在捐助銘文牆裡找出兩個大名鼎鼎的人物:哈特謝普蘇特和圖特摩斯三世,另外還有一個非常有趣的插曲——她發現在圖特摩斯三世的王室名字下面,刻著一個奇怪的名字,或者說是記號,總之沒有以橢圓形環繞,看上去也不像埃及文字,倒更像是用成熟形態的英文字母拼寫出的名字——但她沒有念出來,被風沙磨蝕過的石刻痕跡,也許變形走樣了也不一定,是她看錯了吧?
之後,在離開半島以前,德卡帶她登上山頂看日出。在太陽從海面上噴薄而出以前,她靠著他,聽他如數家珍般教給她各種繁複的貴族利益枝節表,她不可能全部記住,只揀了幾個出產美女並留在後宮的家族牢記。
坐著雪松木大船在東部沙漠的邊緣登陸,那裡有處古老的港口,傳說哈特謝普蘇特女王時期的“朋特”船舶遠征隊就是從這裡出發的。可綸想起在這位女王獨一無二的祭廟裡瞻仰到的詼諧畫——畫裡的“朋特”酋長噸位驚人,與儀態萬方的女王陛下不可同日而語。羅馬人喜歡的斑岩產地也在附近,可綸好容易才忍住沒說——還是留給克婁巴特拉女王去孝敬凱撒討好安東尼吧!用不著她來讓德卡為此勞民傷神。
從紅海岸邊至尼羅河的這片土地甚是荒蕪,自古以來被人視為畏途。儘管光禿禿的山嶺環繞著深藏的綠洲,但一眼望去,怪石遍地,寸草不生,除了巉巖絕壁以外,便是枯焦了的乾涸河床。這裡歷來是貝都因人的世界,他們趕著駱駝和羊到處遊蕩,尋找草場。德卡向來是很瞧不起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