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猜了幾分,定下了應對之方。其實,有王善做通譯,這話怎麼說都是王善的一張嘴,只是他們害怕紅毛也帶了通譯來壞事,是以王善便準備了一套說辭寫下,叫王夢熊背了應景。
紅毛此來果然帶了一個通譯,卻正是郭鴻泰是也,好在雷也山開門的話也在預料之中,王夢熊便依足了先前的準備說出這番話來。此時倒是省了王善的事,王夢熊一路說,那郭鴻泰便順口將話翻了。王善聽他未在其中搗鬼,便不多話,等著王夢熊繼續。然,這番酸詞極不合王夢熊的心思。他自知武力不及人,但王夢熊好歹也是鐵骨錚錚的漢子,要他如那些軟骨的商人一般在紅毛面前服軟,他實難做到。方才這番話說出,王夢熊便覺著心裡噁心,再也說不下去了。
王夢熊停了話頭,虎目橫移,將艙裡的情形看了一遍,心裡另有了一番計較。之前有心服軟是因為自己武力不足,擔心紅毛下毒手,但現在雷也山既在自己的船上,等於有了人質在手,那他還有什麼好怕?再者,雷也山敢來,也說明這紅毛確實未動什麼歪腦筋。
有了這層計較,王夢熊便不再那麼十分客氣了。王夢熊轉變態度,不顧王善在側擠眉弄眼,哈哈一笑,道:“咱們也不必轉彎抹角了。我是個粗人,有話也便直說了。澎湖乃天朝屬土,爾等想盤踞此地,絕無可能。至於中左、浯嶼,我勸爾等亦莫多說!本官決非虛言,汝亦當將此言轉於爾酋首知曉,莫為奸人所誤。此乃撫臺大人的書子,汝回去可以好生參詳。”
王夢熊此言一出,王善登時傻了。王善卻與王夢熊不同,之前的一場衝突,他已然害怕紅毛一時惱怒殺了他們,是以他與王夢熊議定示弱以求存。奈何他卻萬萬沒有想到,事到臨頭,王夢熊竟然如此說話,這卻將王善嚇得不輕。他雖也知曉雷也山實為人質,只是真鬧翻了他們也沒有什麼好結果!
其實王善這是關心則亂,未能明瞭王夢熊的一番計較。
王夢熊雖是個將軍,然而他在福建水師這些年,與海寇、番商往來頻繁,對這生意上的事情他也是有些瞭解。紅毛此來無非為了錢財,他與紅毛這番交涉,若說是談生意亦無不可。既是談買賣,當然沒有一口價的道理,總要有來有往才是。王夢熊暗道,他若事事應承紅毛只怕反倒疑心,雙方有些爭執,他只要控制了火候,才真正能確保平安。王善雖有些機靈勁,也同紅毛打過交道,從這一點上說,王夢熊卻是比他高出一籌了。
王夢熊將商周祚的書子隨手交給雷也山,卻看也不看王善面上冷汗直流,他底氣十足地說道:“爾等為求財而來,我看,咱們將此事攤開來說得好。爾等遠來,只怕不知天朝的禮數,且聽本官為爾等分說一二。天朝自有法度,洋船遠來應在廣州落碇。故,爾等若欲互市,便該去往廣州,而非來福建。
本官知道,伊與佛郎機素來不和,而香山澳扼守香江口,爾等怕佛郎機從中作梗。其實,爾等大可放心!朝廷體諒遠人之苦,皇恩浩蕩,允佛郎機在香山澳暫住。然,大澳究竟是天朝屬土,佛郎機亦得遵從天朝的法度。伊等與佛郎機之仇怨,乃汝輩間事。天朝懷柔遠人,爾等也罷,佛郎機也罷,天朝皆視之如一。爾等即來天朝,便須將這般恩怨暫且擱下。若是爾等願往廣州貿易,本官願意從中斡旋。本官可為爾等做保,佛郎機絕不敢從中作梗。如何?”
王善戰戰兢兢聽了這些話,可是心裡發虛,拿不定主意是否照實翻譯,更不知道究竟又該如何翻譯。正當王善猶疑不定之時,郭鴻泰卻已將王夢熊的話翻給雷也山聽了。王善大驚失色,生怕郭鴻泰從中壞事。他豎起耳朵仔細分辨,好在這郭鴻泰良心未泯,不但將王夢熊的原意轉述過去,措辭也溫和許多,王善這才稍稍放心。
對於這個結果雷也山自然不會滿意。東印度公司此來是要開啟大明的國門,這數月來,雷也山同福建水師數次交手,雖說福建水師不易對付,但是雷也山也看得出來,福建水師欲將他趕出澎湖卻也是一般的不容易。是以雷也山的如意算盤便是以澎湖為依託尋求進取,若有幸能夠到浯嶼之類的沿海小島,雷也山自然滿意,但王夢熊讓他去廣東,甚至要他去向葡萄牙人低頭,他又如何願意?雷也山當下便表示拒絕!
方才王夢熊轉而強硬本也是臨時起意,心裡頭七上八下沒有個底數,此刻王夢熊見雷也山並未翻臉這也才真個放下心來。既然路子走對了,王夢熊更是自信,他端起茶碗,學著文人的樣子輕輕抿了一口,這才緩緩道:“咳,爾等所求,不過是尋個地方,以便同天朝互市。如此,這廣州如何便去不得?本官知道爾等遠來,一路甚為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