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善伊抬了一隻眼,哼唧:“我背到第幾捲了?”
“首卷才背下一半。”綠荷好心好意提醒說,“您堅持一下,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讓我滅六慾,吃齋唸佛,粗布麻衣也就算了。”馮善伊掙扎著坐起,接過綠荷遞來的參茶,“如今還不讓人睡覺了。你去跟那怪老頭說說,我不當哪門子皇后了。這天下愛給誰給誰,你讓他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我死活不幹了。”
“惠裕師傅說了,三月為期,若還見不得進益,不用您趕,他自己走。”綠荷嘆了一口氣,架起她,把經卷抬了她眼前,指間一掃,“夫人,到這了。世尊,我今無復疑悔,親於佛前——”
“我今大疑悔,不當於佛前。”馮善伊推開那經文,暈暈乎乎道,“你跟老頭子說,不等三月了,我這一輩子都沒得進益了。”
雨聲漸近,夾雜木杖擦過地磚的聲音,赤色僧衣飄於門外,惠裕緩緩行入,衣尾尚沾著雨滴,他將木杖重重擊了地間,冷笑了笑。
惠裕緩入另側蒲團艱難而坐,顫抖的指節攥過佛珠,盯著馮善伊,徐徐念來:“進益與否,當在老僧之念。今夜默不出三卷,明日仍然不得食,加捲——”
“師傅,我進益了。”馮善伊忙道,趕在他加捲添經前匆匆念,“當真進益了。”
惠裕稍一抬白眉,幽幽出聲:“爾時無數千萬億種眾生,來至佛所、而聽法。”
馮善伊提了口氣,接而念著:“如來於時,觀是眾生諸根利鈍,精進、懈怠,隨其所堪、而為說法,種種無量,皆令歡喜、快得善利。。。。。。”
“諸天人眾,一心善聽,皆應到此、覲無上尊。”
“我為世尊,無能及者,安隱眾生,故現於世。。。。。。”
我為世尊,無能及。。。。。。
(一卷北都跋涉篇終)
-------------------------------------某宸完結文-----------------------------------------
網路完結文:昭然天下》後命》
出版文:皇運》
胡笳漢歌 雲中篇之一 仁王經書
阡陌迎春,東水滔滔,又一年的春風散入荒蠻落寞的雲中,這是離開魏宮第四年的春天。就在馮善伊已不記得如今是興安幾年時,綠荷輕輕告訴她,是興光元年了。改元建制,這恐怕又將會成為史書中濃墨重章洋洋灑灑的一記落筆。
清明的陽光懶洋洋地灑了書案前,麻衣素袖拂過卷卷經書,金剛經,仁王經,伽耶山頂經,正法華經,泛黃的經紙斑駁殘破,痕跡斑斑。綠荷隨手握了一卷,藉由陽光攤開展放,密密麻麻的漢字,還有那些繁難如天書般的梵文,彼時書寫落下的筆跡淡了墨色。綠荷想,沒有哪一個女人在最美好的年華,會同這些古董經卷廝守數年。
然而,這就是她主人——欽安院的四年。
“綠荷姑姑。那捲仁王經翻出來沒?”陽光下扶門而立的兩個小人,恰是近七歲的馮潤領著馮小雹子,寬綽得的麻制衫衣罩了周身極不貼體。
“來了來了。”綠荷選出一卷經,應聲而出。
“孃親今兒為什麼又吃不了飯。”雹子皺起淡淡的眉,頗有些難過。
“孃親今早默經時錯了一個字。”馮潤認真回道。
“只是一個字嘛。。。。。。”雹子吸了吸鼻子。
馮潤扭過頭來,似笑非笑:“文殊菩薩那一卷只說了十五個字,孃親就錯了一個。若我是惠裕師傅,也生氣。”
綠荷只忍笑不出聲,一手牽著一人行至佛堂側屋窗前,隔著窗紙朝內低聲道:“夫人,三卷給您取來了。”
靜了半刻,窗子由內稍推開,溜出一隻手:“快,快給我塞進來。”
雹子踮起腳來,朝內望去,只見馮善伊口中叼著杏果,右手執筆,翻一頁經書,即往自己左小臂內側落下數行芝麻小字。雹子仰頭看了馮潤一眼,不懂道:“姐,孃親往胳膊上寫什麼?”
“呆子!”馮潤拍了他腦門,壓低聲音,“戌時師傅要大檢,她這是打小抄呢。”
雹子“哦”了一聲,忙夠著窗戶伸出兩隻手腕:“孃親,您夠不夠寫,雹子這還有兩隻胳膊。”
馮善伊換了支筆叼著,瞥了眼他哼道:“不愧是我親兒子,肚皮貼心。”
馮潤聽言嘟了嘴頗不再在道:“我不也是你親閨女。”
馮善伊恰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