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生怒氣衝衝的回到廚房,把“夏洛克與外星人不得入內”的牌子掛好。他雙手叉腰,用盡全身力氣盯著“夏洛克”這個名字,好像要活生生的把這串字母盯出一個洞來。
正在華生的目光茲拉作響著與“夏洛克”相愛相殺時,一陣悠揚動聽的樂聲飄忽著切入進來,比夏洛克的小提琴技巧更復雜,情感更豐富。
音樂觸動了他並不精緻也不細膩的情緒中的某根導火線,這一刻,儘管華生很多年沒摸過單簧管了,卻仍覺置身其中的亂糟糟的小公寓,彷彿在擴充套件膨脹,變成維也納金色大廳。
這是準備好晚餐的漢尼拔,正在起居室裡彈奏撥絃古鋼琴。鍵盤樂器揭開的蓋子上有複雜的宴飲作樂場面裝飾,小小的人形似乎要往琴絃上方的光線裡集結。
博士閉著眼彈奏著,像一切技藝高超的人那樣用不著樂譜。他筆挺的身子微微前傾,陶醉在音樂中,頭髮映襯在橘紅的燭光裡,是毛皮的光澤。他像在黑暗裡塗抹顏料那樣,用音樂給這間昏暗的屋子上色。漢尼拔的彈奏並非十全十美,左手也許有點僵硬,但是非常精彩,能以其對樂曲的深刻理解使人怦然心動。
只夠著音樂皮毛的華生自然做不出以上總結,他甚至聽不出這支曲子是巴赫的《戈德堡變奏曲》,只覺得通體舒暢美妙。正準備點贊,忽然一團刺耳嘈雜、鋸木似的噪聲仙風道骨的平地而起,嚇得華生瞬間欲仙欲死。
……夏洛克夾著那把小提琴,用同樣投入陶醉的姿態,演奏那曲變幻莫測、令人煩惱的《鋸木奏鳴曲》。
漢尼拔迅速變了曲子,與鋸木的雜音配合,竟然不讓人想抱頭鼠竄、逃之夭夭了。
他停止彈奏,從鍵盤樂器前起身,用他慣有的沉靜態度說:“我最喜歡的聲音和感覺來自拔弦古鋼琴,因為琴絃音量不能控制,音樂的到來有如體驗,會突然完整的出現。”
華生雲裡霧裡的點頭,一股不明覺厲之感登時湧上心間。
漢尼拔伸出一隻手,準備邀請二人入座用餐,夏洛克忽然邁出一步,像擊劍選手那樣揮舞著琴弓,指指點點、大煞風景的說:“你的床上用品得搬到我的臥室,約翰。”
“納尼?”
“把樓上的房間讓給新室友,難道不是一種得體的友善和禮貌嗎?”他笑眯眯的模樣,活像一隻規勸公雞從雞窩裡走出來的狐狸。
這個表情讓華生惡向膽邊生,重重一拳,毫不留情的揮向了那張笑容滿面的好看的臉,在擦向對方鼻子的那一刻硬生生的轉了向,氣呼呼的砸向了夏洛克高聳的顴骨上。
在背後揉了揉被鋒利的顴骨硌得生痛的拳頭,華生咬牙切齒的對漢尼拔說:“剛才播出的是第一屆男子花樣作死錦標賽,萊克特博士,僅供娛樂……咦?等等……三個室友,兩個臥室……既然只有兩個臥室,看來……”他覺得舌頭上打了個手術結。
還真是花樣作死錦標賽,只不過,作死的是他自己。
在漢尼拔髮表意見之前,夏洛克湊上前來,把一個大大的笑容貼在臉上,貼在博士的鼻子底下,春光燦爛的說:“你不是個苛待自己的人,萊克特博士。身為一個對生活品味有著極高追求的高雅人士,在美國的品味,在歐洲的品味,作為成功的醫療職業者的品味,作為逃亡的魔鬼的品味——你不會反對我們體貼入微的安排吧,博士?”
像給牙膏做廣告那樣,他又把牙齒露出來了,oh Jesus……華生敲鼓一樣捶著飽受摧殘的額頭。緊接著夏洛克收回笑容——速度之快好像笑意只是旁觀者的錯覺——目光像他的鼻樑和顴骨一樣鋒利尖銳。
與之相反,華生雙目無光的看向出鞘利劍一般對峙的室友,下巴再次不受控制的脫離了臉頰。
——這兩個傢伙什麼時候換的裝?幾乎算得上人模狗樣了!
萊克特博士換上了另一身極其考究的深色絲綢外套,筆挺的深色褲子和白色襯衫,打著一條領巾式領帶,儘管裝束時髦現代,可他仍然像是中世紀掛毯裡走出的國王。
至於目光咄咄逼人得快固化的夏洛克,雖然穿得並不過分正式,卻也盛裝得驚人。沒有領帶或領結,紫色的襯衫緊繃繃的裹著他瘦削卻肌肉發達的身體,把華生最喜歡的紫色穿得高階大氣上檔次,低調奢華有內涵。正裝更襯出他高挑瘦削的身材,襯出他的肩寬、腰細、腿長,也襯得他更加白皙。
這兩隻穿的……好像馬上就能拎到教堂上去結婚似的……
“要一條紅地毯嗎?”華生雙手抱胸說。
“Why n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