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告狀?”
何冰被她蹭得直樂,好半天道:“剛才你說的那姑娘呀,我記得的,是不是和晉東一個高中的?”
李晉東應了一聲,何冰就又說:“確實是大姑娘了。再不出嫁也來不及了。能扒住一個男人是一個。而且孔揚又是那麼優秀的。”
她指指李晉東,很恨鐵不成鋼地說:“要是你有人家孔揚一半的好了,我也心滿意足了。”
李晉東特別無辜。聳聳肩膀:“我哪兒不好了?”
“你好,能沒有女孩子追著你?”何冰道:“你也快三十了,別老想著玩了,得找個姑娘成家了!你爸和我還等著抱孫子呢。”
李晉東心裡面有些沉。
上次相親出了個烏龍,沒什麼結果,何冰也沒說什麼,李晉東就以為他|媽總還想著讓他再好好工作幾年。反正男人要結婚也並不急。
可原來兩老心裡都念著讓他結婚生娃的事兒。
他往自己家老媽臉上看過去。方琳還在摟著她鬧,何冰笑得很開心,眼角那邊一道道皺紋就堆疊了出來,長長的魚尾綿延不盡似的。
鬢邊也有了白髮。耳朵邊上彆著黃色毛線細花,就把那幾簇白頭髮襯得特別鮮明。
李晉東記得自己老爹頭髮也挺早就白了。為了看著好看還特地去染黑。結果一染就成了癮,染髮劑的副作用下白頭髮長得更加的快,效用一用光,滿頭白花花的還挺嚇人。只能隔幾周就去染上一次。
他心裡有些黯然。父母都老了。
但他註定給不了他們想要的。
他是不孝。
“喂,你想什麼呢?”
方琳又伸手來戳李晉東。這回要戳他的臉。李晉東忙往後一躲,方琳樂得咯咯的笑。
“行了,媽也不逼你。”何冰看李晉東有些魂不守舍,就道:“但往後我要是給你安排相親,你別不肯去。你媽我老了,沒多少年活頭,你好好看著辦吧。”
“媽!”李晉東簇攏眉心。自從外婆去世,何冰就總愛把死這個字提在嘴邊。好像她見過了自己母親的去世,就再也不怕這個虛無縹緲的事情了一樣。
何冰就笑笑:“好,我不說。”
又讓李晉東和方琳去裡邊廚房間吃飯:“等下還有小舅幾個來,你們先去把飯吃了。”
方琳得了准許,快活地拉著李晉東往廚房裡面竄過去。李晉東被方琳拉扯著,身不由己地往前踉蹌幾步,再回頭看,何冰略略有些佝僂的身子背影站在那兒,讓他鼻樑那裡微微的發酸。
五七的儀式挺講究的。雖然現在都儘量簡化了,還看得出以前那種繁瑣的架勢。靈堂上擺了酒菜茶水不算,還要往外婆生前的房間裡擺好乾淨的兩個臉盆,裡面盛了洗頭的水和洗腳的水,大約也就是給洗個乾乾淨淨的意思。
床上也放了外婆生前常穿的衣服,其中一件花格子的棉襖李晉東記憶裡還有印象,他小時候外婆很愛穿,似乎是外公親手給她扯的布做的。儲存得很好,但幾十年下來,還是有些地方脫了線,露出一點微黃的棉絮。
等到了十點鐘,就要讓大兒子拎了燈籠爬到屋頂上去。這會兒不過七點半,何冰指揮著家裡的幾個男人往牆邊上架梯子,又問大舅是不是真要爬。其實不爬也無所謂,拿著燈籠往外照光,扯著嗓子喊外婆的名字也沒事。大舅一咬牙,還是點頭說爬。
方琳就給李晉東咬耳朵:“到時候要是掉下來……”
大舅孤家寡人一個,卻守著外婆家偌大的房子,最近和方琳一家為這事吵得很不可開交。方琳本來從小就不喜歡大舅的窮酸氣,這下更是厭惡得很。
李晉東氣得要去捏她的鼻子:“你幾歲了,這種話是能講的?”
方琳嘻嘻笑著往旁邊躲,又看著兩個人在這邊沒事做,就拉著李晉東往樓上二舅家去。
二舅家裡就比下邊清淨了許多。方琳往客廳沙發上一躺,隨手開了空調,又開啟電視,抱著罐瓜子就開始看。
李晉東好氣又好笑地踢她:“小心外婆看見了又罵你!”
方琳很憊懶:“現在外婆還沒回呢。”
李晉東更加翻了個白眼:“你知道你為什麼交不到男朋友……”
他話音還沒落下,剛掩住的門上,忽然發出砰的一聲響。像是有人敲門。
李晉東倏然閉上嘴。
砰。
又是一響。
屋子裡的燈也是陡地一陣閃。光線忽明忽暗,燈泡裡還發出很古舊的嘶嘶的雜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