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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來,薛定晉在回京述職的途中被所謂的流民殺死,他十八年來所有的信仰在一瞬間全部崩塌。

他認定了一個人、一件事,從來都不會輕易地改變。

到交州的第一年,他已經動了娶孟桐的念頭。可當時舉步為艱,百廢待興,從來不曾拿過鋤頭的大周第一勇將,竟捲起褲腳下地幹活,和普通的百姓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讓他拿什麼娶她,難道讓她跟著他在田間地頭風吹雨淋嗎?如此過了三年,田裡的莊稼都有了好的收成,百姓安居樂業,不再受流離之苦,薛家軍龐大的軍費也有了著落,他終於能上疏朝廷,求娶孟桐。可那張求立孟桐為長平王妃的上疏,卻被華太妃撕成兩半,扔進火堆裡燒了個精光。

記得那時,薛隱在她門前跪了三天三夜,她不得不硬起心腸讓他想想薛定晉當年是因何而死,他隱忍求生這麼多年,難道忘了父仇,難道想讓薛家軍為他而死嗎?

薛隱最終還是妥協了。

“娘,孩兒只要她一個人,求娘成全。”

華太妃淚已滿面,又一次向他施壓,“你難道忘了,這些年的辛苦是為了什麼?”

“孩兒沒有一刻忘懷,不敢忘也不能忘。但是……”薛隱頓了頓,抬眸看著母親,“孩兒已經妥協過一次,這一次就算是揹負全天下的罵名,孩兒也會護她到底。”

薛隱沒有再跪,他妥協過一次,已經盡到該盡的孝道。他想護的,始終只有一人而已。

夜,無邊蔓延。天上看不到星星,一望無限的深邃,如同一張巨大的網,無力掙脫。

薛隱趕在天黑透前,在佛堂前席地而坐,故作輕鬆地說:“我本想廢了這門,救你於水深火熱,如此一來,也算是英雄救美。可是為了我俊朗不凡的高大形象,而把門弄壞,等救你出來,你肯定會說,修門的錢我得自己出。”

孟桐噗嗤一笑,“想要俊朗不凡,得先看看自己的荷包。”

“是以我只能披星戴月陪你受罰,不然你一個人會害怕。”

孟桐透過窗欞望向帷帷天幕,“可惜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

隔著一道緊閉的門,似乎相同的畫面在眼前浮現重疊。可晃過神,孟桐又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佛堂裡有供奉的祭品,你要是肚子餓了,儘管取來吃。還有那幾塊蒲團拼一起,也能當床。你要是累了,就睡吧。我在外面守著呢。”薛隱在門外絮絮叨叨,全然沒有大周第一勇將的霸悍威武。孟桐替他揹負罵名,可他卻不能在母親跟前言明。他心中的愧疚如同滾雪球一般,越積越大,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孟桐把蒲團推到門邊,靠著門坐了下去,“王爺,我有一事不明。”

“但說無妨。”

“起初到西南的這些年,你是怎麼熬過去的?”孟桐問出了全天下都想知道的問題,“據我所知,那時的西南萬頃良田付之一炬,你又不要朝廷的糧餉和資助,而你連年征戰,想來沒有多餘的銀兩。”

薛隱隔著門和她揹著背,輕聲嘆氣,“你知道薛家軍最值錢的東西是什麼嗎?”

“是什麼?”孟桐猜不透,“是兵器?”

薛隱扯開一抹淒涼而又無奈的笑意,“是馬。”

孟桐大吃一驚,“你賣馬?”

大周初年,馬匹很少,高祖登基時想選擇四匹同樣顏色的馬匹駕車都很困難,一度丞相只能坐牛車上朝。為此,釋出法令鼓勵養馬。為了繁殖戰馬,曾明令禁止母馬流入藩外。宣宗即位時,又頒佈“馬役令”,規定民間有馬一匹的家庭,可免除家中三人徭役,用免役的辦法鼓勵民間養馬。薛定晉駐守漠北之際,在邊郡設立牧馬苑擴大戰馬牧場範圍,至薛隱平定西北之亂,大周已有二十餘處牧馬苑,養馬十萬餘匹。他避居西南後,帶走了十萬匹良駒,一度令大周的戰馬告急。

薛家軍之所以所向披靡,是因為擁有一支最強悍的騎兵,曾經如秋風掃落葉般大敗慕容鮮卑橫掃草原的精銳騎兵。沒有了戰馬,薛家騎軍猶如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我賣馬,我把馬賣給朝廷。我不是沒要朝廷的援助,而是拿馬和齊子略做了交易。孟相就是這筆交易的中間人,我想他沒有對你提過半個字吧?”薛隱冷笑,這對大周,對當今的皇帝,都是極大的諷刺。他們恨不得把這件事遮掩過去,始終對外三緘其口。

“這是我應得的,我憑什麼要拱手相讓。”他的話中有藏不住的孤傲之氣。

孟桐瞭然,“今上寧願把你塑造成一個傳說,也不願意承認他的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