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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老頭兒再次以那種令人吃驚的突然把話打斷。但這次他沒有高聲叫嚷:他的聲音現在同拜倫的一樣平靜,有條有理。他的講述清楚,只是聲音略微有點兒急促:“是的。老海因斯博士抱走了他。上帝賜了老海因斯機會,所以老海因斯也以機會回報上帝。於是,上帝利用小孩子的口表達了他的意志。那些小孩高聲地叫他黑鬼!黑鬼!讓上帝和人們都能聽見,讓上帝的意志得到表達。於是老海因斯對上帝祈禱:‘但這樣叫還不夠。那些小孩子之間亂叫的名字比黑鬼更難聽。’可是上帝說:‘你等著瞧吧!因為我沒有時間浪費在處理世人的懶惰和淫蕩上。我已經在他身上烙下印記,現在我要他知道一樁事。我已經派你去觀察和維護我的意志。處理和監督就看你的了。’”他的話音停了,語調卻一點兒沒下降。他的聲音只是戛然而止,就像有人不願聽唱片,突然把唱針提起來一樣。海託華的目光從他身上轉向拜倫,幾乎瞪大了眼睛。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他問。

“我本想安排她同你交談,沒有他在場,”拜倫說,“但沒地方讓他呆。她說她必須看著他。昨天在摩茲鎮他就莫名其妙地竭力煽動鄉親們的情緒,要把他處以私刑。”

“把他處以私刑?”海託華說,“對他的親外孫處以私刑?”

“她是那麼說的,”拜倫平淡地說,“她說他來此地的目的就是這個。她得跟他一道來,不讓他那樣做。”

女人又開始講話了。也許剛才她一直在聽。但同她進屋時一樣,現在她臉上仍然毫無表情;她板著面孔,以她那死氣沉沉的聲音,幾乎同老頭兒一樣猝然開口:“五十年來他一直像那樣。還不止五十年,但我經受了五十年的苦。還在我們結婚前,他就總是同人鬥毆。就在我生米莉的那天晚上,他因為鬥毆被關進監獄。我一直忍耐著,一直受這份苦。他說他非鬥不可,因為他比大多數人矮小一些,不然鄉親們會欺負他。那是由於他的虛榮心和驕傲心理。但我對他說那是他身上的魔鬼在作怪,而且有一天魔鬼會襲擊他,等他明白時已經晚了;魔鬼會說:‘尤菲斯·海因斯,我收稅來了。’我就是那樣對他講的。米莉出生的第二天,我身體虛弱,連頭都抬不起,他剛好又一次放出監獄。我對他說:上帝多及時地給了他一個訊號和一項警告——他在自己女兒出生的時刻被關進監獄,那是上帝有意表明,上天認為他不配養育女兒。那是上帝給的預示,那個鎮(當時他是一名制動手,在鐵路上幹活)只會對他有害。而且他自己也相信了,既然是一個預示,我們便搬離了那個城鎮;過了不久,他在一家鋸木廠當了工頭,幹得不錯,因為那時他還沒有帶上虛榮和驕傲,沒以上帝的名義來辯護和原諒他身上的魔鬼。所以那天晚上從馬戲場回家,勒蒙·布什路過家門口沒停住馬車讓米莉下來,尤菲斯便進屋把櫥櫃的東西亂翻一氣,找出了手槍。我說:‘尤菲斯,這是魔鬼而不是米莉的安全在催促你。’他說:‘管它魔鬼不魔鬼,管它魔鬼不魔鬼。’他掀了我一把,我倒在床上眼睜睜地看著他——”她住口了。但她的聲調卻是緩緩地降落下來,像唱針在唱片轉動的中途出了故障。海託華的目光再一次從她身上移向拜倫,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勝驚訝。

“我聽說的也是這樣,”拜倫說,“起初我也很難鬧清是咋回事。他們住在阿肯色州那邊的一家鋸木廠,他是廠裡的工頭。那女孩當時大約十八歲。一天晚上有個馬戲班經過鋸木廠去城鎮。那是在十二月份,雨水下了很多,有架馬車在鋸木廠附近的橋頭撞翻了,車上的人去他們家叫醒他,想借用一下吊木滑車把馬車吊起來——”

“那是上帝憎惡女人的肉體!”老頭兒又突然叫起來。然後他的聲音下降,放低,彷彿全是為了引人注意。接著他又疾速地講話,語氣含混狂熱,振振有詞,再次以第三人稱說起自己:“他知道。老海因斯知道。他早就在她身上、從她衣服下發現了上帝憎惡的女人標記。所以當他穿上雨衣、點燃馬燈回到門口,她已經站在那兒,也穿上了雨衣。他說:‘你回床上睡覺去。’她說:‘我也想去。’他說:‘你進裡面那間屋去。’她這才回去。他去鋸木廠弄來大滑車,把馬車給吊了起來。他一直幹到天快亮的時候,以為她聽從了父親的命令,上帝給她的命令。可是他早該知道,早該知道上帝憎惡女人的肉體;他早該知道可惡的淫蕩已在蠢蠢欲動,就在上帝的眼皮下。她告訴老海因斯,那人是個墨西哥人,而他心裡更明白。老海因斯從他臉上看見了全能的上帝對黑人的詛咒,告訴他——”

“什麼?”海託華問。他的聲音很高,像是預料到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