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想在什麼地方自殺呢?
第三通電話是在赤坂郵政局附近打的。換乘地鐵過去,頂多只需二十分鐘。隔著電話亭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郵政局裡站著的工作人員。赤坂雖說也是個熱鬧的地方,但仍然不同於一般的商業街,是商務樓聚集地。滿街都是盛夏的陽光,兩旁是落滿灰塵的樹木。不過,去年的那天可是個陰天,當時應該下著小雪吧。
第四間電話亭在新宿車站的西出口。這裡人流量大,相當嘈雜。嚴格來講,這不能算電話亭,因為它並不是一個獨立空間,只是車站角落裡的一排公用電話。如果不一一核對電話號碼,就無法知曉卓也他拿起的是哪個電話聽筒。
是右起第三個,來自一臺被塗鴉抹得髒兮兮的電話機。
涼子拿起了這個電話聽筒。卓也為什麼要來這裡?是因為這裡有高樓?難道他想在某棟高樓樓頂跳樓自殺?自殺前想跟父母說說話,又不知該說些什麼?結杲沒等電話接通就掛了。
車站裡悶熱異常,涼子已經汗流浹背了,可她還在極力揣摩一名一心自殺的十四歲少年的心思。
背後,有人親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涼子回頭,見一名三十來歲的小個子婦女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你好。我正在學看手相和麵相,你的面相十分出眾,能讓我看上一看嗎?”
涼子盯著這位婦女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問道:“如果要在這一帶自殺,你看哪兒比較合適?”
婦女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還是高樓比較好。可這一帶人很雜,風水不好,空氣中有股腐臭味,令人作嘔。”婦女的眉毛動了幾下,“你想自殺?那可不行。生命只有一次,寶貴得很。你還是去跟我的老師談談吧。”她說著便來拉涼子的手,但被涼子猛地撥開了。
“看來你的眼光不行。還沒學到家吧。我現在的面相,哪有什麼出眾的地方?”說完,涼子拔腿就走,一直來到檢票口。
上了電車,涼子手拉吊環,陷入沉思。
不對!沒道理的!
在日比谷公園聽神原和彥說起這個假設時,還覺得挺在理的,當時幾乎不假思索地全盤接受下來了。
然而邁開雙腿實地跑過一圈,她發現那樣的假說極不自然。
為了尋找自殺場所,柏木卓也在東京都內四處遊蕩。來到某個場所後,為了向父母彙報自殺的意圖而撥打電話,沒等電話接通又因為下不了決心而結束通話了。然後再換一個地方。
這樣的行為合乎常理嗎?
他是在事先檢視自殺地點嗎?可有必要每到一個地方都給家裡打電話嗎?
五個地方並沒有共同點。如果在柏木卓也心中,這些地點具有某種共通的意義,那他應該對每個地方都更加慎重一點。要知道這可不是約會地點,而是自殺地點。一天之內跑這麼多地方來決定自己的自殺地點,這也太輕率了。
何況他中途還回了一趟自己的居住地,在天秤座大道的麥當勞裡吃了東西。
可見辯護方的假設十分脆弱,經不起推敲。也許是神原根據通話記錄憑空想象出來的,並沒有實地考察過。他一定沒有實際體驗每次移動所需的時間,觀察各處的景色,親自嗅聞各處空氣的味道。
涼子覺得,這些電話只可能是另一個人打給柏木卓也的。
?
又去小林電器店張望了一番,涼子轉到橋田佑太郎母親經營的小酒館“梓屋”。這次很巧,竟然看到橋田佑太郎和佐佐木吾郎站在下了捲簾門的店鋪前對話。
“啊,小涼。不,檢察官。”
佐佐木吾郎一邊用手帕擦著汗,一邊朝她揮著手,走了過來。橋田佑太郎上身穿著皺巴巴的T恤,下身一條牛仔褲,腳上是一雙涼鞋。他那副彎腰曲背、面無表情的模樣一如往常,一雙原本並不小的眼睛半睜著,顯得很沒精神。
“你好。”
對於涼子的招呼,橋田佑太郎毫無反應。
“今天歇業,他媽媽出去了。”佐佐木吾郎說,“店裡一直沒人,我來過好多次了。”
涼子點了點頭,望向高個子的橋田佑太郎,說道:“我們來找你……”
橋田佑太郎開口了,聲音也是昏昏沉沉的:“跟我沒關係。”
果然如此。
“橋田,你跟神原和野田見過面了?”
沒反應。易怒的大出俊次,瞎起勁的井口充,而作為第三人的這個傢伙,在大出的三人幫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他們要你做辯護方的證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