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此刻程諾臉上那一點似有似無若隱若現的期待給激怒了!簡直是怒不可遏!不能饒恕!
原本早已黯淡的雙眸猛然間恍若重生般流光溢彩,彷彿流轉著一股明亮寧澈的清泉。
秦真此生未曾見過比眼前的這一雙眼睛更加清澈的眼眸。可是越是清澈,秦真就越是生氣,越是憤怒!他憑什麼?他憑什麼!?他又不是什麼好人,殺了那麼多人憑什麼還能擁有這樣一雙單純透亮的眼睛!他裝什麼純潔!裝什麼無辜!裝什麼善良!又憑什麼有所期待重燃希望!?難道他知道哥哥對他是真的……不!不可能!他從哪裡來的自信!這個不要臉的賤人!
秦真氣瘋了,想也不想,另一隻手猛地揚起落下,一個巴掌重重甩到程諾蒼白如雪的臉頰,安靜的街道啪得響起一聲驚駭震悚的脆響。
他近乎咆哮的低吼:
“你以為我要說什麼!哈?你個不要臉的賤人!你還在期待什麼!哥哥以前的每一個床伴無論男人女人都比你好看得多!我只是替哥哥不值!雖然現在看到你這一副傷心欲絕人不人鬼不鬼的醜樣子我很開心,哈哈,不對,是開心極了!可是懲罰你這樣下三濫的廢物又何必麻煩哥哥親自動手,而且還是用這種需要獻身浪費時間的方式,我哥哥的身體也是你這種賤人能看能碰能覬覦的嗎!?你知不知道他每次碰你之後都會跟我抱怨說你好惡心!噁心極了!他連一秒鍾都忍受不了你!你個淫蕩倒貼的賤貨!”
“……”
程諾被扇懵了,也被秦真這一連串連珠炮似的辱罵給罵懵了。
聽了個七七八八,什麼賤不賤……噁心不噁心的,他顧不上。眼前陣陣發黑。本是冰涼的右臉在那雷霆萬鈞夾雜勁風的重重一掌之下,刷地蔓延出一股火辣辣的燒痛,很快就腫了老高。兩隻耳朵也是嗡嗡作響的轟鳴,暫時性耳聾。胸腔往上直至喉嚨的部位有血的味道不斷上冒隱隱噴湧。
這些都還算好,他都還能忍受。最不妙的,是他的肚子開始有點不對勁,隱隱約約襲來一陣陣撕裂般的絞痛。
他捂著嘴巴斷斷續續地咳了一會兒,身子如篩糠般不住顫抖更顯瘦弱,又按住肚子輕輕揉了幾下,動作自然不算刻意,落在不知真相的眾人眼中,只會以為大概是剛才磕到了吧。
程這一刻諾別無他想,只感到心底那一塊一直懸而未落的大石頭終於徹底放下──
秦深,沒事的。
他是如此的欣慰,而又如此的絕望。即便到了這種時候,他腦子裡第一個擔心的,竟還是那人的安危。
他已經無藥可救,病入膏肓。
勉強止住咳嗽,耳鳴逐漸消失,血腥用力壓住,眼前雖光影斑駁影影綽綽,但好歹也總算能模模糊糊地看見點兒東西了。程諾用餘光瞟了眼秦真傷殘的左腿,仰起頭輕聲問他:“你的腿,是因為我瘸的嗎?”
他問得很平靜,眼珠漆黑,面容平和,不怕也不躲。
秦真心中霍地一沈,眉心狂跳,危險地眯起眼睛射出兩道冷厲陰鷙的兇光。
這個男人,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可是處在什麼境地!知不知道什麼叫做龍之逆鱗!
手一翻用力掐住程諾下顎,秦真嘴角一咧皮笑肉不笑,一字一句陰陰地道:“你敢再說那個字一次,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秦真絕對說到做到,程諾自己也知道,然而他聽了卻是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只是靜靜看了秦真一會兒,然後勉力牽了牽唇,竟是微微笑了:“看來我猜對了。”
那是一抹自知犯下滔天大罪無可饒恕的死囚,毫無怨言趕赴刑場時的從容笑容。
說完,不等秦真有所反應,仰望的目光旋即覆滿一層誠懇真摯的濃濃歉意,程諾雙唇微動輕輕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他欠這世上很多人這一句話,就算沒有用。而如今能還一個,就算對方不想要,他也還是要還的。
他卻不知這三個字,竟比那個“瘸”字,還更讓秦真怒火中燒,痛恨難忍。
秦真冷冷道:“你一直在激怒我,是想逼我,就在這裡直接動手殺了你嗎?”停頓幾秒,又笑起來,眉眼綻放的笑紋宛如一朵妖嬈邪魅的夜色薔薇,反覆無常的脾氣令人咋舌,他彎腰湊近程諾耳畔輕而長地吐氣,語氣既愉快又調皮:“你想要個痛快?哼,你想得美,我還沒折磨夠你呢~”
程諾脖子猛縮,往後退去,像極了一隻看見野狼的小白兔。
秦真靠得太近,那刀子一樣傷人的體溫和噴在他耳後那一股子妖魅的熱氣弄得程諾一陣暈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