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後,魏瓔珞兩人繼續推著糞車往永巷走。“這就是奴才。”袁春望忽然開口道,“不說萬紫千紅這樣的絕技,就說繡坊的繡娘們,留在民間可以開開心心做活,可一旦入了宮,就得沒日沒夜地趕工,忙得頭都抬不起來,多少人不足三十,便已眼盲手顫,成為廢人?這就是奴才,這就是權貴。”
魏瓔珞看著他,想反駁,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這就是紫禁城。”袁春望盯著她的眼睛,似叮囑也似警告,“除非你爬上高位,才能左右別人的命運,否則,就閉上眼睛,什麼都別看!”
御景亭內,遍插茱萸,宮女們川流不息,腰間佩著菊花荷包,將一瓶瓶菊花酒,一碟碟重陽糕送上石桌。
太后與皇后坐在一塊,她拍了拍對方的手,關切之意溢於言表:“皇后,御景亭登高不便,不是讓你在長春宮好好歇著,怎麼還是來了?”
皇后笑道:“太后難得有興致,臣妾應當陪侍在側,更何況,臣妾身體康健,卻因身懷有孕,被皇上勒令天天在長春宮躺著,實在是躺不下去了,這次能趁重陽小宴的 機會出來透透風,臣妾就當是太后的恩典了!”
太后也笑了:“你呀,還是要多保重身子,不要處處逞強。”
皇后應了聲是,趁著對方現下心情好,將早已準備好的說辭宣出口:“宮中諸事繁雜,臣妾確有力不從心之感,希望太后開恩,准許臣妾卸下肩頭重擔,安心養胎。”
太后沉吟片刻:“皇后屬意何人接管宮務?”
亭中動靜瞞不過周圍人,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皇后嘴上,期盼著從裡頭傳出自己的名字。
“臣妾以為,純妃細緻妥貼,處處周到;嫻妃品行貴重,六宮敬佩。”皇后啟唇道,“她們二人協力,定能將後宮管理得井井有條,讓皇上再無後顧之憂。”
“皇后舉薦的人選,我也十分贊同。純妃,嫻妃——”太后將目光投向二人,“從今日起,就由你們二人協理宮務,可不要辜負皇后的期望。”
二人對視一眼,忙起身還禮:“臣妾一定竭盡所能,為皇后分憂解勞。”
太后滿意一笑:“坐下吧,今日是家宴,不必如此拘束。”
兩人坐下之後,身周的人紛紛朝她們兩個道喜,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肯對她們兩個舉杯。
譬如慧貴妃,她便一個人坐在席上,好整以暇的轉著手裡頭的酒杯。
直至御茶膳坊送上錫熱鍋,涮菜一盤盤送上來,最後上來的,是一盆子鹿血。
轉動酒杯的手忽然一停,慧貴妃倚靠在椅子扶手上,納蘭淳雪立在她身後,彎腰對她耳語一聲:“娘娘,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慧貴妃唇角一勾。
“嘔——”另一邊,皇后見了盆中鹿血,忽然臉色一變,用袖子捂住嘴,發出一陣乾嘔聲。
明玉臉色一變:“鹿血塊雖然大補,鹿血卻是活血之物,皇后娘娘現在可碰不得!”
太后忙道:“快端下去!”
宮女們忙衝上來,其中一個宮女走到一半,忽然哎喲一聲,身體向前栽倒,好死不死,正好栽在放鹿血的桌子旁,桌子一搖,整盆鹿血全部潑了出去,將地面染得一片腥紅。
掌事大宮女忙道:“你怎麼辦事的,還不趕緊收拾乾淨,別壞了主子興致!”
宮女們立刻衝上前來收拾,可鹿血極腥,一時半會哪裡收拾得好,不一會兒,整個亭子便臭不可聞。
“……咦?”嫻妃忽然咦了一聲,“你們聽,好像有什麼聲音?”
皇后:“聲音?”
撲稜撲稜,彷彿飛鳥振動翅膀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看!”嫻妃忽然轉頭,聲音裡帶著一絲驚恐,“那是什麼?”
只見秀山背面宮牆下,樹林劇烈搖動,片刻之後,無數黑色蝙蝠從樹葉後鑽出,頃刻間遮天蔽日,衝進御景亭。
嫻妃驚呼一聲,撲向太后:“太后小心!”
她將太后撲在地上,又飛速扯下身上的旗裝,蓋在太后頭面上,擋住不斷撲來的蝙蝠,並厲聲喝道:“慌什麼,你——”
嫻妃指著一個宮女,道:“你去叫侍衛來,其他人都過來,跟我一起護著太后,誰敢亂跑亂叫,一律宮規處置!”
太監宮女們六神無主,但骨子裡奴性還在,如今有了主子的吩咐,紛紛回過神來,將太后護在中央,脫下外袍撲打蝙蝠。太后望著鎮定自若的嫻妃,一時鎮住了。
嫻妃眼疾手快,一連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