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戰場刀劍無情,本就是刀口舔血的生活,眼下李老出了意外,大家都很難過,但是將火氣出在蕭副將身上,不覺得過分麼?”
立刻就有人要開口反駁,凌煜舉起手,他一雙眼亮如晨星,沉聲開口道:“在座各位都是久經沙場之人,戰場上生死不由人,李老一生戎馬,回去之後我自會將他的功績上稟君上,一切自有君上決斷。戰場上的情況待蕭諾回來再細問,至於蕭副將——”他微微一停頓,目光掃過在場諸人,竟是從未有過的嚴肅,“蕭副將是我從宿城旁的曠原鎮軍營中帶回來的,身份由凌家情報網查實,若是有任何問題,我凌煜一人承擔。”
屋內一時靜下來,那幾人面面相覷,最後沉默著一一告辭。
凌煜站在案前許久,凌小紀有些擔憂,但一來他向來猜不透自家少爺的心思,二來此事確實有些棘手,方才出聲不過是因為那幫老傢伙的怨懟來得太過莫名其妙,他一向將蕭諾看做救命恩人,哪容得他們這般侮辱。他在凌煜身後抓耳撓腮許久,不防凌煜驟然轉身,他被嚇得瞪大了眼,只見凌煜利落地出了門,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
只留下凌小紀呆在原地,半天反應不過來。
街道兩旁盡是衰敗之景,不知是誰掃過,枯黃的樹葉交錯堆疊,沿著石板路厚厚壘了一道,亂風迷人眼,不時飄起幾片落在頭上肩上,轉瞬又落到地上,腳踩上去有輕微的聲響,轉瞬即碎,脆弱堪比人的性命。
凌煜沿著蕭瑟的街景走了許久,方才他只是覺得心中太過煩悶,下意識就不想留在那處,若是論及目的地,恐怕他自己也不知。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尊敬的“主帥”,凌煜整個人還放空著,面無表情地抬起頭,面前一圈柵欄圍成的隔離帶,每隔幾步便有人站崗,裡面不時有人進出,遠遠望過去,能看到穿著粗布灰衣計程車兵們手裡抱著各式材料來回走動。隔著一道柵欄,內外簡直是一冷一熱兩片天地。
凌煜回了神,問道:“怎麼樣了?”
那小兵挺起胸膛,眉梢眼角有說不出的得意,朗聲道:“報告主帥,蘇姑娘說了,沒完工之前不得向任何人洩露進度!”他似猶豫了一下,隨即道:“即便是主帥也不行!”
凌煜啞然失笑,他還記得那日他將蘇淮年送入這道柵欄時對她說的話,“務必記得保密,不得洩露。”
這是他親口對她說的吧?如今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那士兵看著一向不苟言笑的主帥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驚訝得嘴都閉不攏,他挺直脊樑忍受著莫名竄起的寒意,無數猜想在腦中一一閃過,正當他忍無可忍幾乎要妥協恭恭敬敬地請主帥進去,凌煜忽然定定看著他,打量許久,問道:“你看著有些眼熟,叫什麼名字?”
“嚴……我叫嚴朗。”嚴朗努力站直了身子,暗道今日怎麼就這麼倒黴輪到他當值,主帥來了,讓還是不讓進?當日是他自己下的令不許任何人進出啊……他腦中瞬間閃過行軍路上的那一夜,他偶然撞破了主帥在蘇姑娘面前吃虧的事,千萬別認出來,千萬別認出來……
“嚴朗?我想起來了,是你。”
嚴朗心裡的弦猛地繃緊,驚恐地看著凌煜,誰知凌煜只是雲淡風輕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語氣柔和不少,“你很不錯,繼續。”
主帥這是記住他了嗎?要新仇舊恨一起算嗎?自己要等著被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嗎?嚴朗看著他慢慢走遠,強撐著堅強的面孔在心裡淚流成河。
蕭諾在兩天後回到朔平鎮,她風塵僕僕,一隻腳還未跨進凌煜暫居的那處院落,就看到了廳中烏壓壓的人群,仇視的,不屑的,鄙夷的,疑惑的,凌煜站在人群中央,面上沒什麼表情,一眾人顯然等了她許久。
她手上抱著個頭盔,一隻腳跨進門,順勢就跪了下來,聲音沉痛至極,甚至帶了點顫道:“蕭諾該死,未能保護好李老,請主帥責罰!”
氣氛滯了片刻,無一人回答,她將手裡抱著的頭盔高舉到頭頂,音色中的悲傷幾乎要溢位來,“這是……李老的頭盔,被西野國的人以斧子劈中胸口,當場就去了,我沒能救下他……”她深深地伏下身去,再次喊了一聲:“請主帥責罰!”
她深深地伏倒在地,雙手卻仍顫巍巍地高舉著李老的頭盔,上面髒兮兮的,依稀能分辨出乾涸的血跡。在他的身後,有人抬著擔架進門,屋內有濃郁的臭味瀰漫開來,人們下意識地捂住口鼻,卻又忍不住抬眼去看,擔架旁有人掀開了蓋在面上的白色被單,地下露出一張青白的臉,圓睜著雙目,死也不曾甘心,正是已死透了的李老。
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