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她無話可說。
第二次被他救下,看著他握著丫鬟的手握了一夜,她無話可說。
他向她鄭重求親時,她倒是說了,只是現在想起來那話約莫傷人至極。她忽然有點懂得那時歐陽奕看她的目光。
她忽然開始懂,在他死了以後。這大約也是十分可笑的一件事。她有些恍惚,甚至記不起自己來這裡的目的,為了那麼一個答案明顯的愚蠢問題,還是為了別的什麼?
她搖搖頭,將所有輕微洩露的情緒盡數收斂,這才驚覺自己身處何地,凌煜已靜靜地看了她多時。
凌煜卻突然開了口,“蕭諾,當日有些話,我還沒來得及問你。”
蕭諾一驚,迅速將自己武裝起來,她抬起頭與凌煜對視,眼中澄澈一片,是個無愧於心的形容。
凌煜微微皺眉,她這一番情緒波動已被他盡收眼底,但他避開了這個話題,開口問道:“當日我曾問你,為何原本就商議好的佯攻,卻沒有照做。別說你被那幫小兵纏著脫身不得,蕭諾,你的武功我很清楚。”
他眼中帶了深深的探究,幾乎要看進她的心裡去。蕭諾不動聲色地看回去,眼底坦坦蕩蕩,道:“那日確實是我大意了,沉溺於對戰之中未能及時抽身,一轉頭時才發現你已帶著士兵撤退,可那時那過從雨纏了上來,主帥,我的功夫其實並沒有那麼好。”
她眼底一片坦蕩,微微蒼白的臉上血色全無,只一雙眼認真地將他望著,正如初見時她在軍中大著膽子嘲諷他紙上談兵。這雙眼睛時刻提醒著他,面前這個人,是他親自從戰場上帶回來的。
他抿了抿唇,眼睛仍是緊盯著她不放,“那麼,當日在箭盾陣後,你為何突然高喊要攻擊?”他頓了頓,語氣漸漸轉冷,“若我記得沒錯,是在你喊了那一聲之後,敵方忽然開始後撤。”
蕭諾抬眼不可思議地看著凌煜,糾結許久才開口道:“你、你認為我是奸細?”
她眼中逐漸有風暴聚集起來,由一開始的不可思議轉變為憤怒,接著又帶了些傷心的意味,偏偏又強自忍了下去,最終憋成了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直直與他對望。
凌煜仍是冷著一張臉,道:“我沒有這麼認為,但你是否該給個解釋,蕭副將?”
蕭諾輕嗤一聲,嘴角微微上勾,是個嘲諷的弧度,她眼睛很亮,看著凌煜的時候絲毫沒有下屬的謙卑,咬牙切齒道:“你若是不信我,即刻便可以將我當內奸處置了便是,何必說這麼許多話,蕭某是個粗人,只知道行軍打仗,學不來你們官宦人家的爾虞我詐。”
“蕭諾,”凌煜的語氣重了幾分,“我既然將你從曠元鎮帶回來,為的決不是你所認為的胡亂猜疑,你身為軍中副將,此次犯下這樣嚴重的錯誤,我難道連一句原因都不能問?”
他頓了頓,眼中有懾人的光,一字一句道:“你未免,太將戰場當成兒戲。”
蕭諾渾身一震,垂下眼去,半晌才開口,語氣已軟了幾分,低聲道:“蕭諾不該以下犯上,阿年做出那批武器的時候我並不在營中,因此也未見到試驗時的威力,當日我眼見西野軍被打得落花流水,一時激動,腦中想的無非是乘勝追擊,趁著他們被打蒙的當下大舉進攻,情急之下失誤了。”
她雙手抱拳低下頭去,動作還不是很利索,“蕭諾自知萬死難辭其咎,我甘願接受一切懲罰,只求能戴罪立功。”
營帳內靜了片刻,凌煜淡淡的嗓音響起來,“你先下去吧,好好養傷。”
他聲音裡聽不出情緒,蕭諾應了一聲,腳步虛浮地出了營帳。
她走得很慢,沿路有巡邏計程車兵走過一一跟她打了招呼,她恍若未聞,只朝著自己營帳的方向走,門簾掀開又合上,一切聲響被隔絕在外,她慢慢走到桌邊坐下,這樣冷的天氣裡,她出了一身的汗。
不能留了。
零星幾點光線透過門簾的縫隙穿進來,黑暗中她一雙眼閃著寒光,清冷的臉上是從未見過的冷酷。
凌煜,不能再留了。她想。
當天夜裡就出了事。
凌煜從睡夢中醒來,外面是數不清的慌亂聲響,他迅速起身穿衣,走到門外時正撞上急急趕過來的凌小紀。
“少爺,糧倉走水了!”
凌煜眉頭一皺,邊走邊問:“怎麼回事?”
凌小紀哭喪著臉,因跑得急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大喘了幾口氣才能流利地說話:“風決城來了十幾個人,用迷香迷倒了營門口守夜計程車兵,不知怎麼的摸到了糧倉那邊放了火,小部分糧草已經被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