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捻滅,見榻上的人兒還未醒,似乎睡得不太安穩,眉頭緊緊皺著,額頭上都是冷汗。
雲離喚了一聲:“七小姐。”
她掙扎了一下,卻昏沉不醒,嘴裡輕喃著什麼。
大抵,是夢魘了。
“阿嬈。”
“阿嬈。”
“阿嬈……”
聲音像從古老的幻境裡傳來的,她驟然回頭,楚彧從城西河畔的橋頭走來。
走近了,楚彧灼灼地看她:“我等了你許久。”
她微微斂下不知為何而凌亂的眸:“常山世子等我作何?”
他說:“我要出征了。”
她猛地抬起了眼。
目光相視,楚彧的眉眼亦如初見,那般繾綣痴迷的柔光裡,倒映的全是她的影子,他說:“阿嬈,我不放心你。”
有何不放心呢?她就快要嫁入東宮,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子了,只是為何,如此悵然若失。
她一言不發,從未這樣認真地看過楚彧。
他突然抱住她,低低沉沉的嗓音縈繞在耳旁:“阿嬈,若有人欺了你,你寫信去南地,我會回來,不管在何處,我都會回來找你的。”
然後,楚彧走了,她不知為何,那天在城西河畔站了許久許久。
“楚彧。”
“楚彧……”
雲離細聽,七小姐似乎在喚常山世子,是什麼樣的夢呢,七小姐都哭了,淚溼了枕巾,雲離溼了帕子,給她擦眼角的淚痕。
一夢經年,那是前世留下的殤,在隱隱作痛,夢不醒,不休。夢裡,仍是上一世光景,城西河畔的柳絮紛飛。
“蕭景姒。”
來的人是趙晗,景姒也曾聽聞,因近日夏和邊關來擾,楚彧親征,赴嶸靖南地禦敵防守,敏王妃一夜變作了下堂婦。
算算時間,楚彧已出征三月有餘了。
趙晗突然發笑:“你可知道楚彧現在在何處?”
她驟然抬頭看向趙晗。
“他被我皇兄穿了肩胛骨,鎖在了夏和的天牢裡,火燒鞭笞,用盡了刑罰,可是怪了,卻怎麼都弄不死。”
“他那般受罪,還要託了你的福。”
“夏和來犯,本就是我皇兄與順帝佈下的誘餌,三十萬大軍也擒不住他,倒是你的一封信,便讓他束手就擒隻身去了倉平。”
“你不知道嗎?倉平有十萬夏和大軍在等他來送死。”
她已經聽不清趙晗在說什麼了,只覺得頭疼欲裂,天旋地轉。
蕭景姒猛地睜開了眼:“楚彧!”
“七小姐。”
“七小姐。”
雲離連著喚了兩聲,蕭景姒毫無反應,紅著眼,像溺水的人,用力喘息。
“只是夢著了,七小姐別怕。”
雲離抓住她的手,她才十幾歲,比蕭景姒還小,手小小的,有些繭子。
哦,原來是黃粱一夢,是前世塵事。
大抵是歷史已被她顛覆得面目全非了,便許久不曾夢起上一世了,原本模糊的記憶,竟捲土重來,來勢洶洶。
上一世,夏和來犯,楚彧親征嶸靖,他出徵前與她說,只要她寫信給他,不管何時都會來尋她的。
他說話算話,丟下他嶸靖幾十萬子民來尋她了,卻不知,這一切,不過是帝君的一出請君入甕,從他拋下南地之時,帝君一旨詔書便召告天下:欽南王府叛國投敵,嶸靖南地失守,常山世子畏罪潛逃。
後來,她才從趙晗口中得知,楚彧被囚在了夏和天牢,是在去倉平途中,被生擒的。他一身武藝,難敵千軍,因為來尋她,所以孤身一人犯險。
只因為她的一封信,只因為她一句:倉平亂,待君歸。自此,常山世子為叛,欽南王府一族落。
呵,蕭景姒冷笑了一聲。
“七小姐你怎了?是身子不舒服嗎?可用雲離去請大夫來?”
蕭景姒搖頭:“雲離,什麼時辰了?”
“剛過了卯時,紫湘姐姐說主子不放心杏花,便回了星月殿,這會兒怕是快折回來了,時辰還早,宮裡的迎親隊還得一個多時辰呢,江姨娘差人來說,不需要麻煩小姐去給扶辰小姐添妝,已經請了太傅府上的三小姐過來添妝送嫁,小姐再睡會兒。”
蕭景姒搖頭,披衣起身。
雲離遞上淨面的帕子,又吩咐了屋外的嬤嬤傳膳,才折回蕭景姒身旁伺候她更衣:“雲離看小姐睡得不安穩,夢魘不醒,倒像半年前七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