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擂著桌子咆哮:
“滾!你給我滾出去!”
薩根冷笑幾聲,轉身出門,步履生風,瀟灑得很。
與此同時,在相隔幾站路的大街上,老孫正駕車載著惠子,送她去重慶飯店上班。秋日的早晨,天高氣爽,但街上的車並不多,多的是人——上班的人,買菜的人,還有郊區進城來挑糞的人。不論是挑的糞,還是挑糞的人,都散發出燻人的氣味,所到之處,人們紛紛捏著鼻子,皺著眉頭,避著他們,或疾步快走,或駐足而停。
老孫和惠子是在天堂巷口不期而遇的。惠子剛走出家門,來到巷子外面的大街上,就撞上路過的老孫。
這是巧合嗎?當然不是。老孫現在身負秘密的重任,其任重道遠,需要穩紮穩打,步步為營,逐步推進。第一件必須做的事情就是要在惠子面前為薩根 “平反昭雪”。當初專門請家鵠遞話給惠子,把薩根說成是日本間諜,現在是反其道行之。這是怎麼回事?老實說,這個老孫自己都是一頭霧水,搞不明白。所長是昨天晚上佈置給他任務,讓他今天設法見到惠子,把“話”傳給她。
惠子不是薩根,要見她蠻容易的,就在巷子外的街上守著就是。這不,惠子準時出來了,老孫跟著她把車開過去,停在她身邊,裝著是碰巧遇上的,客氣地把她喊上了車。車子開出一會兒,老孫扭過頭來問她,這兩天有沒有見過那個美國外交官薩根叔叔。惠子一副很生氣的樣子,說:“我再也不想見他了!”“為什麼?”惠子沉著臉說:“他是個壞人!報紙上說的那個……當間諜的外交官,就是他!”
“你聽誰說的?”老孫認真地問。
“我大哥說的。”
“家鵠,他怎麼能這麼亂說話?”老孫搖了搖頭,嘆道,“薩根怎麼可能給鬼子幹活呢?真不知他從哪兒道聽途說的,太不負責任了,完全是胡言亂語,要是讓薩根聽到了就麻煩了。你比我更瞭解美國人,他們是惹不起的。”
惠子驚訝地望著老孫,用目光敦促他往下說。老孫笑了笑,開始把已經打過幾次腹稿的話玲瓏地倒出來,意思只有一個:家鵠說的肯定有誤,他有充分的事實可以證明,薩根根本不是什麼間諜。惠子聽了,自然十分高興。要說惠子其實也不怎麼看重與薩根的交往,她甚至有點不喜歡這個“叔叔”,總覺得他過於輕佻,油嘴滑舌,好像日本混跡江湖的浪子、藝人,雖灑脫,但不受人尊敬。她看重的是另一個方面——作為一個日本女人,此時來到中國做媳婦,雖說為了愛情天經地義,卻不合時宜,易遭人懷疑和白眼。如果這時候,跟她多有來往的薩根叔叔是個日本間諜,她身邊的人又會怎麼看她?肯定是更要遭人白眼和懷疑了。所以,當聽老孫這麼肯定地說薩根不是日本間諜,籠罩在她心中的烏雲瞬間散去,她彷彿一下看見了明朗的天空、燦爛的陽光,心情格外輕鬆與快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想,這下至少可以堵人嘴,不讓人往她身上潑髒水,心裡塌實了許多。
高興的事總是接踵而來,惠子剛到辦公室不久,就接到樓下總檯的電話,說有她的信。又是陳家鵠的信!她取了信,身輕如燕,一口氣跑回辦公室,迫不及待地拆開,愉快地讀了起來:
惠子,昨夜我又做了一個夢,夢到了耶魯的教室,好多鳥兒棲在窗外的枝頭聲聲歡叫,叫得人心煩意亂,身體發熱,高燒不止。在兩千九百七十七個小時以前,在湛藍的天空下,在青青的草地上,有一隻鳥兒終於第一次唱出了美妙的歌聲……
這可是隻什麼鳥啊!
惠子的臉一下潮紅了,一股讓她心顫的熱流瞬間淌滿她的心。她不由想起他們初戀的時候,有一天他們去郊外踏青,陳家鵠請她看一幅雜誌上的油畫:一個金髮碧眼的小男孩,扯起褲頭,讓一個同是金髮碧眼的小女孩看他的褲襠。惠子看一眼,臉就騰地辣辣地紅了,舉起拳頭要打陳家鵠。陳家鵠居然一日咬住她的拳頭,趁機抱住她,把她壓倒在草地上。有一會兒,她真切地感覺到他身上有個硬硬的棒狀物頂了她一下,陳家鵠意識到後立刻調整了姿勢,想掩蓋過去。哪知道,當時還不解男女之事的惠子以為這是陳家鵠褲袋裡的東西,偏偏追問他是什麼東西。陳家鵠說那是他的小鳥,並引誘她去他的口袋裡摸索,摸到的自然是一個“陷阱”……他們就這樣踏上了陌生的旅程,充滿渴望又緊張地打破了彼此身體的禁區,沐浴了人生第一次雲雨。第一次總是刻骨難忘的,回想起來有太多的細節和豐富的表情,甚至當時天空的顏色、草地的疏密。此時惠子都覺得歷歷在目,鮮活如初,令她沉醉。
薩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