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岱抱著爺爺,目光呆滯地癱坐在地上。
老人的胸口插著一支利箭,血流不止,只剩下一絲微弱的呼吸,本就蒼老的臉頰在這一刻越發的落寞。
老人遲暮,日薄西山。
顧思年蹲在邊上,眼眶泛紅,一言不發。
鳳字營五千將士奮勇拼殺,總算是將荒軍徹底打垮,堅持許久的滿建忠久等援兵不至,最後選擇了帶兵逃離;而後鳳字營馳援虎賁衛,拼著最後一口氣正面擊敗了藍底銀狼旗。
燕騎本也走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鳳字營的到來成為壓倒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全軍潰敗,眼下戰場上的燕騎正四散而逃,再也無力與鳳字營交戰。
戰果是好的,但唯一的遺憾就是來晚了一步,沈老將軍中了冷箭,性命垂危。
“顧,顧將軍。”
老人艱難地抬起手掌,在空中晃悠了兩下,顧思年趕忙伸手抓緊乾枯的手掌:
“在,我在。”
“老夫是個倔脾氣,這輩子最不喜歡欠別人的人情,顧將軍此前出手相救之恩,我沈洪清還了。”
沈洪清的嘴角竟然還勾起了一絲笑容:
“我,我虎賁左衛沒給京軍丟人,呵呵~”
顧思年死死攥緊老人的手掌:
“舉手之勞,何須老將軍用一條命來還。我替邊軍將士,謝過京軍兄弟們的殊死搏殺,謝謝!”
顧思年很清楚,鳳字營之所以能打垮滿建忠,就是靠虎賁衛攔住了藍底銀狼旗,以鳳字營一營兵力,絕無可能擋得住兩萬多敵軍的衝殺。
也正是沈洪清的拼死阻擊,才給孤鷹嶺戰場爭取了時間、可以說邊軍承了老將軍一份天大的恩情。
顧思年只覺得嘴角發苦,艱難地問了一句:
“老將軍可還有遺言,只要是我顧思年能做的,一定做!”
以老將軍的傷勢,絕無生還的可能了,顧思年只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
“老夫,老夫還真要厚著臉皮求顧將軍一件事。”
沈洪清拉起來沈岱的手交給了顧思年:
“老夫征戰一生,在鬼門關的邊緣走了無數遭,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孫子。
他父親早喪,老夫一走便無以為靠。京城官場人心叵測、兇險不亞於戰場,這小子心性純良,不會與人結交,長這麼大在京城也沒什麼朋友,經常還喜歡得罪人,汝南侯府這塊牌子怕是保不住他一生平安。
老夫,老夫今日就想求顧將軍,日後若是沈岱有難,還望顧將軍出手相助,拉他一把。”
“爺爺!”
淚水從沈岱的眼中奪眶而出,老人直到這時候還在替孫子考慮。
“放心,老將軍放心!”
顧思年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只要我顧思年還在朝堂上一天,就會保他無事!”
“謝,謝了。”
沈洪清的視線越發模糊,手掌也沒了力氣:
“大涼軍伍頹喪數十年,這些年我看在眼裡、痛在心裡,以前出了一位平陵王,今日又出了一位鳳安侯。真想,真想再年輕個四十歲,就能和顧將軍並肩作戰。
有顧將軍,大涼之幸,百姓之幸啊~”
“不止有我。”
顧思年嗓音沙啞地說道:
“有老將軍這樣的人在,也是國家之幸,百姓之幸!”
老人最後將視線看向了自己的孫子:
“爺爺沒什麼好交代你的了,只有一句話。
官場也好、沙場也罷,做人做事,首先要無愧國家,無愧百姓。”
“孫兒明白!”
沈岱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但還是重重點頭。
“該,該走了。”
老人的眼眸徹底閉上,喃喃道:“願我大涼,萬世昌隆!”
“爺爺!”
當那一縷微弱的呼吸徹底消失時,沈岱放聲大哭:
“爺爺!”
痛哭聲帶著無盡的悲傷,顧思年和林易槐他們幾個更能感受到一種孤獨與落寞。
父親戰死、爺爺戰死,偌大一座汝南侯府就只剩下沈岱一人,他在京城的那些所謂的朋友,都是一群狐朋狗友,可以說日後的沈岱無依無靠。
過了很久,沈岱自己擦乾淚水站了起來,孤零零地站在顧思年身邊,一言不發,年輕小夥的眼眶溼潤潤的。
顧思年看著面前的年輕人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