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謂的前途,便是投奔魏王門下?”崔淵環視著眾人,冷淡地道,“我不妨與諸位說清楚,若有心投效魏王,便隨澄瀾、澤明去罷。只是,往後摹本之事與你們再無干系。我只想留下一心一意之人,而非追名逐利之人。”
李治亦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平靜地道:“不錯。若是去我四兄門下,前途自是不會缺。而摹本之事,少則持續兩三載,多則持續四五載。做完之後,亦不見得會有什麼官職相報。我雖是親王,但尚未入朝,也很難為各位許諾什麼。諸位想清楚為何做此事,早日做出選擇也好。”
聞言,院子中所有人都起身向著他行禮:有人坦然自若,有人垂目靜思,有人滿不在乎,有人目露失落。
相交、相識的時間畢竟不長,崔淵也從未探詢過所有人的目的。在他看來,名利心較重之人遲早都會離開。只有經得住一次又一次誘惑的人,才能成為他真正的知交好友,才真正值得他全心信任。畢竟,在暴風驟雨即將到來之前,他或者崔家身邊,都容不下任何隱患。
崔泳張了張口,似乎想解釋什麼。崔泌看了他一眼,笑盈盈地望向崔淵:“子竟的意思,是要將我與二郎逐出去?我做錯了什麼?不過是告訴諸位,良禽擇木而息的道理而已。”
“不,澄瀾。道不同不相為謀。”崔淵淡淡地回道,“我只是不願因自己一時興起,給叔母、給大王帶來什麼誤解。而且,我們二房效忠之人,永遠都是陛下,而不是其他的什麼人——不論是太子,或是魏王,都一樣。”
崔泌瞥了瞥李治的神色,微微笑起來:“是麼?我們效忠的自然也是陛下。為魏王做事與為陛下做事,有什麼分別麼?”
“呵,你說呢?”崔淵露出幾絲諷意,“澄瀾,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究竟做了什麼,別以為沒有人會知道。罷了,我們時間緊得很,也沒有必要浪費在此處了。你與澤明去罷。往後,在我的文會上,也不想再見到你們兄弟二人了。”
聽了他的話,崔泌神色變幻莫測,而後揚起眉,很乾脆地舉步離開:“說實話,子竟,我竟不知你對我生出了誤解。若有機會,我們兄弟幾個很該一起吃吃酒,將這些話都說開才是。今日……便罷了,改日再說。”
崔泳有些猶豫地隨著他往外走,經過崔淵身邊時,忍不住低聲道:“子竟阿兄,我……”
“澤明,省試時再會。”崔淵輕聲打斷了他,“不過,狀頭只會是我囊中之物。”
崔泳怔了怔,臉上忽然多了幾分躍躍欲試之色:“接下來半年,我必會閉關苦讀,將狀頭從子竟阿兄那裡搶過來!!”
“膽氣倒是很足,試試看罷。”崔淵勾起嘴角。李治就立在他身邊,聽見兩人之間的話,也不由得神色輕鬆了許多。
崔泌、崔泳兄弟倆走到院門口時,有兩三人也立了起來,向李治、崔淵行禮告辭。他們倒不似崔氏兄弟那般坦然,有些不敢面對李治、崔淵的視線。不過,李治、崔淵都並未說什麼重話。李治反而許諾,他們的摹本雖不會選入摹本冊子之中,他卻會上呈給聖人過目。崔淵則命僕從抱來他自釀的櫻桃酒送給他們,也算是好聚好散了。
待他們出去之後,崔淵便輕聲道:“大王,如今正值暴雨來臨之際,無論是叔母或是大王,都不能出任何行差踏錯之事。與其將這些三心二意之人放在此處,不如將他們趕出去得好。免得他們做出什麼事,反而牽累了大王。”
“誰真心待我,我自然省得。”李治答道,“姑母的立場,便是我的立場。”不,他的立場只會比真定長公主更尷尬。因為他不但不能對兩位兄長不敬,更不能表現出任何令人疑慮的行為。摹本之事已經算是出格了,他不能——亦沒有必要做得更多,以免引來兩位兄長的不快與懷疑。
“且,大浪淘沙,留下來的方是真金。”崔淵笑了起來。
李治微微頷首,心領神會。有些事,確實不必說得太明白,而是端看對方會怎麼做。
接下來,崔淵便把摹本將按照書體分成秦篆、漢隸、楷書、行書、草書五冊之事與眾人說了,又給擅長不同書體的人分派了任務。而後,他叫上了崔渲一同去夾纈工坊:“伯染說不得便要習一項新的技藝——雕刻了。改日我若有空閒,也與伯染刻一方印章如何?”
“算是你與我的酬勞?”崔渲笑起來,“那我可得好生儲存——說不得往後還能傳給子孫呢。”
“我也學了雕刻。”李治接道,“既然是酬勞,那我也很該給伯染一方印章才是。日後,我們除了書畫之外,還可一起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