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爭不可得之物呢?違時逆命,實不可取,莫不如激流勇退,安享富貴。”
這已經近於直接威脅了,卻是一個十分有力的威脅。在柴悅等人的配合下,韓孺子的確誇大了北軍對他的擁護,打算以此為基礎,在朝內尋求大臣的支援,反過來再展示給數百里之外的北軍。這是一個需要精細操作的遊戲,一步走錯,就可能導致北軍與大臣同時拋棄韓孺子。
迄今為止,出錯的都是冠軍侯,韓孺子一直在受益。他打量對面的老先生,推測此人及其追隨者的實力,“郭師非支援冠軍侯不可?”
“我不支援任何人,只是冠軍侯稱帝,帶來的混亂最少。”郭叢頓了頓,“換成倦侯,我照樣不會反對。”
韓孺子大笑,當初他當皇帝的時候,唯一為他說過的話人是名太監,而不是大臣或者儒生,他站起身,“小子頑劣,沒有郭師教導,何知禮儀之重?不過,總得給我一點時間考慮考慮吧。”
韓孺子沒什麼可考慮的,但是除非必要,他不想當面拒絕。
郭叢費力地站起身,“倦侯儘管考慮,等北軍那邊傳來訊息,倦侯再做決定不遲。”
郭叢再次重嘆,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搖搖頭,告辭離去。韓孺子親自送到大門口,回到書房裡,納悶地向楊奉道:“郭叢致仕多年,國子監裡又沒有幾位大臣,諸子爭位與他沒有半點關係,他為何出頭,跑來趟混水?難道真是為了所謂的禮儀?”
郭叢勸說韓孺子的時候,楊奉一直沒有開口,也沒有送行,這時露出微笑,好像剛剛打了一場勝仗,“倦侯應該高興,水面起瀾,意味著水下有魚,郭叢出面,則意味著大魚。”
“你得好好跟我解釋一下。”韓孺子徹底糊塗了。
楊奉站起身,走出幾步,突然停下,說:“勳貴講祖上,武將講軍功,江湖人講交情,商人講利益,文臣講仁義、講禮儀。”
“嗯。”韓孺子還是沒聽明白。
“文臣從何而來?”
“文臣……從讀書人而來。”
“沒錯,可讀書人千千萬萬,成為文臣的能有幾人?”
“不多,所以有科考、有薦舉,從眾多讀書人之選拔可用之材。”
“文臣會忘記讀書人嗎?”
“不會吧?不會,史書上記載得很清楚,開國時用武將,守國時用文臣,文臣上位之後,總是大力提升讀書人的地位,前朝如此,本朝也不例外。”
“讀書人反過來也會影響文臣。”
“那些落榜的書生能影響朝中大臣?”韓孺子不太相信。
“讀書人不只是落榜的書生,還有拒絕參加科考的人,還有隱於朝中不願當大官的人,讀書人雖然無權無勢,但是數量眾多,口口相傳,他們掌握著文臣的名聲。”
韓孺子突然想起來,楊奉從前就是一名讀書人,這名太監對從前的經歷不願意細說,可他對讀書人顯然非常瞭解。
“郭叢就是那個掌握名聲的讀書人?”
“別用掌握這個詞,那有點過了,但是郭叢肯定很有影響力,否則的話,他也不會返京參與此事。”
“羅煥章呢?影響好像更大。”韓孺子想起了另一位講經教師。
“羅煥章影響很大,但他拒絕科考,與朝廷畢竟隔著一層,跟郭叢還是比不了。”
韓孺子想了一會,“可我還是不明白,讀書人為什麼要反對諸子爭位,這能提升文臣的地位,自然也就是提升讀書人的地位。”
無論如何,韓孺子不相信這僅僅是“禮儀”的問題。
“或許,郭叢這些讀書人感覺到了威脅,覺得他們最終會失去對文臣的影響。”
“被誰威脅?”
楊奉沒回答,陷入沉思,好像被什麼難題困住了。
“望氣者嗎?”韓孺子自己給出回答,他很佩服望氣者的本事,可是仍覺得楊奉有點過於高估這些人的實力了。
楊奉開口了,沒有提起望氣者,“郭叢的老奸巨猾不亞於宰相殷無害,倦侯剛才應對得很好,永遠不要當面得罪這種人。”
“恐怕這只是早晚的事。”
“不不,郭叢其實給倦侯帶來了好訊息。”
“好訊息?”
“嗯,郭叢說得很清楚,他不支援任何人,只是因為冠軍侯佔據優勢,他才希望倦侯與東海王退出。”楊奉頓了頓,“這說明郭叢根本不看好冠軍侯,這也是讀書人的立場。他還說,北軍勳貴子弟眾多,絕不會違逆父兄——這是在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