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的情意來。
那實在讓南宮北翊心煩得很。
谷雲起在谷靖書的照顧下很安詳,只是南宮珏可以那樣地看著谷靖書,他卻無法那樣看著谷雲起。
明明是同樣一幅畫,卻好像只有南宮珏能夠欣賞到它的美麗,留給南宮北翊的只有煩惱與陰霾。
谷雲起毫無聲息地躺在那裡,他卻不知怎麼回事,腦海裡總是一幕幕地回想起谷雲起還清醒著,身體還好的時候。眼前的谷雲起越是死氣沉沉,奄奄一息,他回想中“當初”的谷雲起就越是活色生香,惹人垂憐。甚至那一顰一怒,一語一聲,都生動得彷彿觸手可及。
他過去二十多年裡,與谷雲起見面的時間其實並不多,平均一年也未必能有一次,而每一次見面的結局更必然很不愉快。是以更令他惱火的是,老是佔據他腦海的全不是兩人關係尚好時親近親暱,耳鬢廝磨的美好情景,反而盡是谷雲起被困在這谷中之後對自己橫眉豎目,冷淡厭憎的模樣。
他本來就心情不好,再總想起這些事情,那情緒就更加惡劣了。唯一能緩解這種焦慮的,大約便是緊接著回憶中谷雲起對自己如此無禮之後,自己以更傲慢諷刺的方式對他的回擊了。他生來性情倨傲,最受不得別人的輕視貶斥,在少彥死去之後又更加暴躁,困住谷雲起雖是仍欲取得那天門秘寶,卻連和顏悅色去哄一鬨谷雲起的意思也懶得了,索性乾脆以折磨谷雲起為樂。因此這種“打敗”谷雲起的回憶倒是多不勝數,然而這種“良藥”跟著便有了極為強烈的毒性──谷雲起被氣得面青唇白的臉幾乎充斥了他整個腦海。
說實話,南宮北翊起碼有整整半個多時辰沒有搞清楚自己在想起谷雲起那屢屢被自己氣得暈厥的面孔時隱隱抽搐的心臟到底是怎麼回事。等他死死地盯了一動不動的谷雲起好半晌,才忽然有些察覺。
他覺得那可能便是所謂“後悔”。
part109 一花雙生
夜幕落下,谷中也變得安靜下來。谷靖書不用繼續給谷雲起疏鬆肌骨,便只在昏黃一點的燈下坐著,以手支頤呆瞧著谷雲起瘦削的面孔發愣。
窗戶已經合攏,日暮時分大夫又讓谷雲起泡了一次藥湯浴,那藥香味還未散盡,被近旁的油燈烘熱,縈繞在鼻端格外濃重。南宮珏不在谷中,早在晚餐時就被南宮北翊趕回山莊,所以谷靖書才能夠這般清閒,不必因著這下半日忙得沒曾看過他一眼而補償地與他溫存一番。
當然,谷靖書心中對南宮珏頗有歉疚之情。他自然知道少年跟著自己過來是存著什麼心思,難為他竟能一直忍著沒來跟自己搗亂,本來照他下午那般規矩聽話的表現,谷靖書更應當著意逢迎獎勵他的,然而南宮北翊既令少年離開,他的這份歉疚也只好壓在心底。
谷雲起長得當真和他極為相像,那眉眼嘴唇,臉型輪廓,簡直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他和我會有什麼關係嗎?
谷靖書心中其實十分好奇,上一次來時,谷雲起只顧著跟南宮北翊置氣,話語中全然否定自己與他有關係的可能性。但是,南宮北翊將自己與他的血滴在水碗中,兩人的血明明融在了一起啊!
“谷前輩……”
明明還記得谷雲起厲聲喝斥自己的情形,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象,等他醒過來,自己想要與他訴說的各種事情。他與南宮北翊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住在這裡?怎樣才會變得高興起來?……谷雲起會不會願意與他說這些,他卻是不予考慮。
谷雲起靜靜地躺在床榻上,眉峰微蹙,眼窩深陷,朦朧的橘黃色燈光在他面頰上投出深深的陰影,瘦得如同骷髏。
谷靖書悵然地輕嘆了一口氣,門忽地吱呀一聲被推開。他轉頭望去,慌忙站起來躬身行禮道:“老爺!”
進來的正是南宮北翊。他與南宮珏一道回了山莊,這時回來谷中,不知要做什麼。他見谷靖書誠惶誠恐的,便隨意一揮手讓他不用多禮,道:“怎樣了?”
谷靖書不由往谷雲起面上看了一眼,訥訥地道:“還是老樣子。”
南宮北翊皺一皺眉頭,走近床邊,伸手在谷雲起臉上摸了一把,谷靖書在旁看得懸心吊膽的,幾乎想脫口讓他手勁輕些。好在他及時記起南宮北翊的身份,總算將話嚥下,只聽南宮北翊又問道:“睡前如廁了不曾?”
谷靖書將目光在谷雲起身上放著一刻不敢移開,老老實實地道:“正等著,徐大夫說喝過藥湯後半個時辰,也快到時間了。”
南宮北翊略一沉吟,道:“我要為他運功疏通經脈,也要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