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關注點跟記憶點都不會太相同,在說書人走下臺之後,茶客們的議論開來。
有人討論那腐竹究竟值當多少銀子,有人說那大夫以前就在縣城的醫館裡呆過,也有人說那東家的螺螄粉是一絕……
不管外頭如何議論紛紛,東望村人的日子,卻是從那場熱鬧之中徹底地走了出來,而今,更多的人,聚集在作坊那。
綠油油的禾苗已經鋪滿了田野,陽光透過縫隙照進裡頭的水面,有細小的魚在裡頭晃悠。蟬鳴悠悠,土狗無聲地趴在屋簷底下吐著舌頭。
人坐在屋子裡,有一種暈暈欲睡之感。
半夏瞧著作坊裡忙碌的人,已經記不得是第幾次問狄彥,“你那些黃豆究竟是哪裡來的?”
卻從來沒有得到過正面的回答。
事後她疑惑過,猜疑過,種種途經得知的說法,最後又一次次地證明是不正確的。
越是如此,她便越是想知曉。總不能,是天下掉下來的吧?
狄彥悠悠然地坐在作坊一側的棚子裡,一張蘇有禮剛打製出來的竹躺椅,讓他斜斜坐著很是安然,一旁的葡萄藤灑下一片陰涼,有陽光斜射過來,點滴碎金灑在神前,整個人更是顯得沒有骨頭一般,似乎沒有聽見半夏的話。
看著他那淡淡的神色。半夏就記得當日,孫娘子揪出石大夫,又有那被他害過的人過來告,石浪卻一個勁地否認時候。他也是這樣淡淡的神情,隨口說了幾句,那石浪就放棄了掙扎。
腐竹最後還是送到城裡賣空了,石浪那衙門裡認識的人也被揪了出來,最後的結果是什麼,狄彥並沒有說。
回到東望村,大家對他的態度已經變了許多。再也不是當初看見就躲或者要去拎鋤頭的模樣,當日聚餐,他也只是如此淡淡地看著。
之後,彷彿。就沒有再去過哪裡。
要不是在他那空蕩蕩的屋子裡,每日按點地過來吃飯,李氏給什麼,他也不再拒絕,就處於半夏說的那種混吃等死的狀態中。
這樣一個牛高馬大的人。那竹躺椅被壓得吱呀吱呀響,半夏就嘴角一撇,“你坐著……不悶嗎?”
“為什麼會悶?”狄彥的眼睛一臉的無辜。
半夏咳咳,換了一個方式,問道,“要不然這幾日作坊裡太熱,你去藥寮那取一些涼藥。煮成水讓大傢伙喝一些……”
“木十九不在藥寮。”
半夏心裡咆哮,我當然知道他不在藥寮啊,要是知道,還需要你去,你們不是很熟悉嗎?跟一家子似的。
“他去哪了?”
換來一個白痴的眼神,“他去給人治病。”
有火氣想竄起來。又被半夏壓住,“那……你都會做什麼啊?”
這樣懶洋洋的姿態,似乎不太像樣啊。
這麼多的人,難不成的只有自己這麼想?
身旁這人,就跟睡著了似的。
半夏再一次鎩羽。想著讓此人做些什麼的心思徹底死絕,只腹誹了兩句飯量還挺大,就不知道說什麼。
卻聽他幽幽說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那眼神很是悠遠,彷彿是在回憶,迷茫又感傷,半夏突然就不忍再看了。
趕緊轉移了話題,“那,你一直都在做些什麼呢?”
該不會就是村子裡的人說的土匪吧,要不然他呆在家裡,李氏反而還歡喜,說什麼就衝著彥哥兒能去城裡把腐竹這買賣談下來,吃多少年都不虧。
狄彥聽得半夏嘰嘰喳喳的聲音,又想起木十九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心道自己是傻了還是怎麼的,木十九都多大年紀了還孤身一人,怎麼能夠聽他的。
這兵行險招,才能取得意想不到的結果。
“我在做一件事。”他不能說得更詳細了。
半夏有些無語,自虐啊!
“我從記事開始,就一直在做一件事……”還是那樣的嗓音。
她就笑了笑,“嗯,我曉得了,一直努力做一件事也挺好的,我二伯也是,我聽薄荷說他就算是找土都不知道找了多少年,你瞧現在,不是挺多人來買他的東西嗎?他反而不賣了……”
說完,見他眼睛似閉非閉,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了過去,半夏就說不下去了,起身瞧了瞧李氏的方向,老孃啊,不是我不跟他說話,是他自己睡著了,又不是嬰兒!轉身去灶房那邊燉綠豆湯。
在她轉身的時候,卻沒有看見,身後似乎粘了一雙明亮的眼睛。
作坊裡很熱,煮漿的蒸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