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船,我們可將日本的背脊打斷。”
羅斯福對陳納德寄予厚望。
陳納德歸心似箭。但是,冗長的會議將他拖了一個多月,與各類偉人名人的約會、接受採訪、出席宴會、雞尾酒會、演講等活動中,他常會神不守舍,心急如焚。
他惦念著中國。
春末夏初時,日軍已在華中華東發動了瘋狂的地面攻勢。
陳納德相信他的空軍能夠有效制止日本人的地面攻勢,因為任何一次大攻勢都要使用河流———河流、河運是日軍的生命線的主動脈。
史迪威則不無醋意地拭目以待。
到昆明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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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納德料事如神。
日軍正溯長江而上逼近宜昌,矛頭直指重慶;第14航空隊轟炸機和戰鬥機頻頻出動,接二連三狠揍發動地面攻勢的日軍及江中的運輸船,並又襲擊沿海的日軍運輸船,敵軍的進攻被扼制了。
史迪威的預言也並非杞人憂天。
日機加緊了對桂林衡陽等地的襲擊和轟炸,不管是出於刺激的惱恨反應,還是原本就是日方處心積慮的戰役計劃,總之,布有飛虎隊空軍基地的城鎮遭到日機的狂轟濫炸,飛虎隊自然不示弱,不分白天黑夜,常能看見空中激戰的驚心動魄的場面。
桂林自是失去了寧靜和美麗。
每次轟炸後,城市在燃燒、在冒煙、在哭泣呻吟,又多了幾處焦土廢墟,又多了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的難民。
獨秀峰、疊彩山、伏波山依舊在,默默地充當歷史的見證。
人們紛紛逃難,向西、向西,去貴陽、昆明、重慶。
陳香梅與四個妹妹也裹挾在逃難的人流中,她們一個拽緊一個的衣袂,生怕被衝散。沒有畢爾和靜宜為伴,陳香梅尤感到肩上擔子的沉重。
她們幾乎是一無所有了。
一次大轟炸後,她們從七星巖防空洞出來,卻再也找不著借住的親戚家了!
斷牆殘垣、瓦礫遍地、燒焦的屍體、流血的受傷者。黑火鴉在夕照中飄曳,她們已無家可歸。
五姊妹手牽手僵僵地立著,手在痙攣,牙在打戰,心在顫抖,可是,都沒有淌一滴淚,就是最小的香桃也不例外。
是心已碎?是心已變硬?是戰爭殘酷地磨鍊了這顆心,依舊善良,卻必須用粗礪和堅韌包裹著,不如此,就熬不過這場戰爭。
所幸的是,剩餘的珠寶首飾還縫在香梅隨身穿的夾旗袍縫裡,一切又從頭開始吧,只要還活著。
第二天下午,她比往常還要收拾得齊整乾淨,依舊去七星巖喝下午茶。這是嶺南大學的“傳統”。
半年多來,嶺南大學到處流亡。桂林郊野、曲江大村,都留下了它的蹤跡。半山腰中,綠竹古樹掩映,幾間零零落落的茅屋,就是他們的教室和宿舍。天晴時,他們愛在野外上課,伴著松濤陣陣,先生講授的中國文學史有如天地之悠悠;下雨時,在漏屋泥地讀杜甫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憂國憂民的思緒從來沒有這麼激烈;喝山泉用井水,在冒煙的桐油燈下溫課寫信;他們不再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少爺小姐,知道一點輕重了。
本來鄉野並不是敵機掃射的主要目標,可對流亡大學,敵機的嗅覺像是獵狗的鼻子,常追蹤掃射,他們得從一個村遷徙到另一村。有時飛機飛得很低,他們可以看清日飛行員猙獰的面目;有時日機並不掃射,只是一次次兇狠地俯衝,像貓在玩弄著爪中的小鼠!踐踏、蹂躪、征服中國青年的心,是日寇轟炸的一大主要目標?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像山野的青草,像嶺上的青松,生命的綠色是摧殘不盡的。就是柔弱的百花,也決不會在戰火中停止開放。流亡的嶺南大學雖然各方面都無法正規,但唯有授課內容與和平時期別無二致,比起以往,教授分外賣力,學生分外認真,都懂得了珍惜人生?
陳香梅最喜歡上吳重翰教授的中國文學課。吳教授不像一些舞文弄墨者那樣,清瘦儒雅、倜儻風流,他整個的就是一隻球,矮矮胖胖。硬刷似的頭髮卻滑稽地梳成中分頭,金絲眼鏡後邊是一雙骨溜溜轉動的小眼睛,他幹什麼都是匆匆忙忙的樣子,讓人忍俊不禁,想起卡通圖畫,想起舞臺上插科打諢的小丑。他也常裝出愁眉苦臉的樣子說:“瞧我這一身肉,幸虧是窮教書匠,若是從政,準被人們認準是貪官汙史!”
陳香梅喜歡他的風趣樂觀,喜歡他的不拘小節。他也不像別的教授那樣,一襲灰布長袍蕭條地掛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