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卻見喬靈素已悠悠轉醒,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頭頂的簾幔……他的睡眠似乎很輕,哪怕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能驚醒。
離朱心裡難過,抽出手來,為他披上長袍。他也不說話,只是任由離朱動作,一雙眼睛凝凝看她,似是聚精會神,又像是沒有任何焦距。
“少爺……”離朱似乎發現了什麼,氣息一滯,手掌顫抖著在他眼前晃過,卻沒見他有任何本能的反應。
————————————————————————————————
他的眼睛!
離朱冷汗涔涔,又舉著手急速晃動了幾下,沒反應,再晃,還是沒反應……終於,她頹敗地垂手,人也跟著跌坐在地上。
那雙玉石般瑩澤、流光溢彩的眼眸,如今卻深沉得詭異、死寂得駭人。
離朱全身冰冷,如芒刺在背,手臂小心翼翼地避過他身上的傷,輕輕將他攬進懷裡。“少爺,是阿四沒用,沒有早日找到你,讓你受了那麼多苦。少爺,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眼睛……”
“侯爺,已按您的吩咐,在馬車裡鋪了三層軟被。”殷銳的聲音在屋外響起。
離朱立刻噤聲,在喬靈素身上罩了層被單,裹得嚴嚴實實了,才抱著上了馬車。
春風侯帶走一名軍妓的事不知有沒有傳開,但殷銳駕車一路駛出軍營時,路上卻沒見任何躁動,耳邊充斥的只有齊整的練兵聲。
離朱抱著喬靈素坐在車內,不禁感慨她治軍嚴謹,同時也慶幸自己在妓營中沒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現在是練兵時間,那幾個兵士卻在妓營中褻玩軍妓,殷銳雖攔下了她的刀,卻也不會輕饒了那幾人。
羅府別院在榮城西南方,離朱挑了個陽光好的小院落,抱著喬靈素進屋安頓好,便又轉身出來,對著殷銳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
殷銳笑著躲開,擺手道:“下官位卑人輕,著實受不起春風侯如此大禮。榮城窮僻,一般營妓都不願來這個地方。這位公子,是下官的部署從人市中買來的,侯爺儘可帶走,下官明日自會將他的營契送到侯爺手上。”
起初離朱還害怕是女帝背後做的動作,見殷銳如此一說,倒是放下心來,抿唇一笑,又是深深一揖。“離朱多謝殷參將,他日若有機會,定當拜謝參將大恩。”
殷銳忙著回禮,又說軍營事繁,便告辭走了。
————————————————————————————————————
離朱一心一意照看著喬靈素,每日餵飯遞水、上兩次藥、傍晚前抱他到院子裡曬太陽、洗漱更衣……皆是一手包辦,甚至連方便之事都不經他人之手,生怕他多受一點委屈。
然而喬靈素卻自始至終一言不發,若不是上藥時偶爾發出的淺淺的痛吟,離朱幾乎要以為他不僅眼睛盲了,甚至連嗓子也啞了。
三天後,白琥珀和荼靡等人趕到榮城時正是傍晚,離朱正陪喬靈素在院中曬太陽,一面不停嘟嘟囔囔著什麼,一面用絹扇擋在他頭頂,濾去了些許陽光。
荼靡站在院門邊,定定看她。白琥珀面色鐵青,但看到喬靈素的慘狀,責備的話竟說不出口,千言萬語都化成了一聲嘆息。沈秋實一貫的老成持重,春橋紅了眼,悄然跟在她身後。
離朱走時心急如焚,只讓曼朱沙帶了話,連聲招呼都沒打便連夜出發,此時見白琥珀風塵僕僕地趕來,瘦了整整一圈,心裡又疼又愧。
她訥訥起身,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傻傻地牽著白琥珀的袖子,低著頭不敢說話。白琥珀長嘆,摸摸她的頭髮,手臂一探,將她帶入懷中。
荼靡沒有說話,黯淡的視線掃過二人,又迅速移走,修長的手指反扣在喬靈素脈上。
喬靈素身體一震,猛地睜開了空洞的雙眼,劇烈反抗起來,喉嚨中溢位一聲聲悲慟的嘶喊,聽得人肝腸寸斷。
————————————————————————————————————
白琥珀快速制住他身上幾處穴道,他身子一軟,癱倒在心神不寧的離朱懷裡沉沉睡去。
片刻後,荼靡直身,看向離朱眼裡的憂慮,言辭淡淡,沒有任何波動。“脈象平穩,沒有生命之虞,所受皆是外傷。我配的藥外敷內服,一個月可痊癒。”
“唔……多謝。”離朱望著荼靡枯萎的眼神,心裡彷彿被針紮了一下,隨即卻又想起喬靈素的眼睛。“那個,荼靡,他的眼睛……能不能麻煩你?”
荼靡一怔,點點頭,皙白的手掌覆蓋在喬靈素眼瞼上,似乎感應到